《暮雨倾尘》第117章

玉轩点点头。
蓝茗说道：“我们一行人，从东岳到北国，再从北国到这里，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为找到你，将东西交到你手上。”
“多谢了。”玉轩说完向楼下走去。
“哎”，蓝茗喊道，“她身受重伤，你也不管么？”
玉轩愣了一下，说道：“我又不是大夫，管不了疗伤的事。”
蓝茗望着玉轩远去的背影，暗暗骂道：“没良心。”
紫凝纵然力气全无，但门口的对话还是传到了耳内。
有缘相会，无缘相认，紫凝彻底向命运低了头，以前的玉轩已不复存在，只有记忆里有他的影子。
待到下午，气色有所好转，紫凝对蓝茗说道：“我感觉好些了，咱们加紧赶路吧，见我二哥一面，然后咱们就尽快回洛城。”
还君明珠双泪垂
寒毒发作渐渐频繁，紫凝担心自己支撑不了太久，想早点回到亲人身边。
马车里，紫凝神色凄然，心中尽是对死亡的恐惧，不知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黄泉路上是否真的开有彼岸花。
想想看，师傅纵然孤苦，但好歹百年之后还有姑姑陪伴，自己却是孤坟一座，衰草遍野。紫凝想着想着，不禁潸然泪下。
蓝茗劝慰道：“马上就回家了。”紫凝点点头，家人在的地方，才是自己最温暖的去处。
玉轩几月来，遭遇了天翻地覆的变故，身边人一个一个地远去，世态炎凉，大概就是如此。
以前从来都是前呼后拥，气势了得，但树倒猢狲散，往日那些百般讨好自己的人要么赶紧另投他处，要么忙着检举揭发讨些好处。如今玉轩孤身一人，在这茫茫天地之间来回漂泊，举目无亲。
母亲料事如神，在瑞亲王府被抄时已知善亲王府也难得善终，遂临终前在北国以外的东岳和西梁购置了房屋地产，托付于人，在此时将房地契交给自己，虽不似先前那般富有，但也足够衣食无忧。眼下无事，去这些地方看看也好。
玉轩走在路上，突然察觉身后有人向自己走来，连忙握住剑柄，以防不测。
那人轻功极好，翻转几下，就来到玉轩面前。
玉轩冷眼瞧着，问道：“什么事？”
吴明说道：“受紫凝之托，把这个东西还给你。”说着递过去一枚玉佩。
玉轩接过玉佩，迎光一看，中间刻着一个“轩”字，心想，这上面既然刻着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在紫凝手上，她又为什么还给自己？于是问了问眼前人。
吴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只说叫我送来，还说让你多多保重。”吴明说完掉头离去。
重新踏上归乡之路，紫凝心里空荡荡的，没有希望，没有寄托，只想早日跟家人团聚在一起。
一切的红尘往事，都随风去吧。
艰难抉择
紫凝等人来到宣州，却见原礼异常忙碌。
原礼刚将紫凝安顿好，就是一通抱怨：“宣州这只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我以前还筹划着做番大事情，如今才知道连个小小的地方知府都难做的很，一堆事情压在那里，一个比一个棘手，唉！”
紫凝说道：“这就是历练吧，有了做地方官的经验，将来不愁做不成大事情。”
原礼说道：“你来了正好，改天有时间，二哥带你到郊外处转转吧。”
紫凝微笑道：“你这改天，不知道要改到哪一天了。你这么忙，我也不多打扰了，过两日就回去。”
原礼想了想，说道：“你回去就跟他们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等过年的时候，我就能回去探亲了。”
紫凝笑道：“现在还是夏天，你就想着过年的事了。”
原礼诉苦道：“这里哪有家里舒坦？我有时想着，跟你一块回去算了。”
紫凝愈发笑得厉害：“你也不知羞，这么大的人了，还跟离不开娘的孩子似的。”
此时，有人来报，原礼又去忙着料理政务。紫凝眼见原礼忙得分不开身，便早早离开了宣州，赶回洛城。
紫凝从出发到回来，整整耗时两个月。
待紫凝一行人回到洛城，家人自是欢天喜地，忙着替紫凝接风洗尘。
晚饭时分，紫凝当众宣布，休息几天后就让吴明替自己运功疗伤，成败在此一举。
原老爷放下碗筷，说道：“紫凝，要不再等等？”
紫凝摇头道：“早晚都要试上一试。”
原老夫人拭泪道：“若是有个万一……”
原真见紫凝脸色不佳，问道：“寒毒发作得厉害？”
紫凝点点头。
众人不忍紫凝身受寒毒发作之苦，又担心疗伤有风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晚饭后，馨月过来看望紫凝。
“怎么不再等些日子？”馨月问道。
紫凝叹道：“与其整日掰指头，算自己还剩多少日子，还不如干脆点，是生是死，早作了断。”
感情用事
馨月问道：“见到他了吗？”
紫凝点点头。
馨月见紫凝神色，便知玉轩仍是想不起她来，劝道：“凡事看开些，什么都没有保重身体要紧。”
紫凝突然想到什么，说道：“馨月，改天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馨月点头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复又问道：“怎么想起要去看海？”
紫凝凄然道：“若是我命中注定如此短命，就把我的尸身焚了，洒向大海吧。”
馨月心中一疼，紧紧握住紫凝的手。
“若是荒冢一堆，太过凄凉。还不如洒个干净。不管上天还是入地，我再也不想受这轮回之苦。这尘世上有太多的牵挂与无奈，太多的悲欢离合，我承受不起了。”紫凝边说边哭。
馨月跟着流泪道：“我知道你的苦，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天，到时我们到了那边找不见你，又是怎样的伤心？这家里，哪个人的心不在你身上？”
紫凝不好意思道：“我一难过，害得你们也跟着我伤心。”
馨月劝道：“管它是爱是憎，是悲是喜，统统放下。调养好身体，再准备疗伤。这世上这么多风景，到时我们一起去欣赏还来不及。”
紫凝叹道：“是啊，这世界这么精彩……”
馨月继续劝道：“人们都说有来世，可有谁真正见过？所以，还是过好这一世要紧。有时候伤病本身并不可怕，对伤病的恐惧和担忧，才最是恼人。先把那些情绪统统丢掉，你就是你，你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任何人，就是寒毒，也不能把你怎样。”
紫凝点点头，说道：“谢谢你，馨月。家人自是为我担心，可也觉得我太感情用事，才心神不宁。”
馨月说道：“女儿家，心思细腻些在所难免。咱们家里那些人，各个胸怀抱负，情感一事，所占的分量自然小。”
紫凝摇头道：“我大哥就是重情重义的人。”
若是一切从头来过
馨月苦笑道：“我敢跟你打赌，若是一切从头来过，他还会做出和当初一模一样的选择。这命运，有时候是命，有时候是运。如今是运气好，我们才能在一起。若是中间稍有差池，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紫凝叹道：“如此说来，这世界上，竟只有师傅一人是至情至义了。”
馨月感怀道：“各有各的福，各有各的苦。没有完满的人生，遗憾倒是随处可见，补全了这个又会出现另一个。”
“是啊，每个人都有遗憾。还记得你说过，人生有三乐：助人为乐，知足常乐，苦中作乐。这前一个是侠义之心，后两个倒是无可奈何而为之了。想来即使是帝王将相，也都有自己的苦衷。”紫凝感叹道。
“所以，众生皆苦，不只是你一人。”馨月不失时机地继续劝道。
紫凝点点头，心中略有释然。
第二天一早，紫凝发现翠环不见了，忙找丫鬟来问，才知道自己走后，林师傅将翠环领了去养。
来到林师傅房间，紫凝笑问：“师傅可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林师傅摇头道：“什么日子？”
紫凝答道：“是师傅生日啊。”
林师傅笑道：“我好久没过生日，竟全都忘了。”
“明天我把大家都叫来，好好给师傅庆贺一番。”紫凝建议道。
林师傅说道：“我不喜欢热闹。”
紫凝知道师傅喜静，多年来皆是如此，便说道：“那到时我给师傅送份大礼。既然是大礼，我得好好准备准备，大概后天才能送到。”
林师傅笑道：“什么礼不礼的，你保全好自己就行了。”
紫凝摇头不语。
当天晚上，紫凝开始作画。
没多久，一个男子的轮廓便跃然纸上。
旁边的丫头问道：“画人物，不需要面对面画么？”
紫凝笑着摇摇头，自己对他太过熟悉了，每一笔画下去都是了然于心，所用的颜料、纸质都和姑姑那张画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