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忆凉辰》第146章


窗下有一棵高树,栽在巨大的景泰蓝瓷盆里,周身用上好的锦缎挡住江风,周围围了大群啧啧称奇的人们。
那树看起来与一般并无两样,只是通体的茂叶都泛着幽蓝的光泽,远远地望着,像是海水燃了起来。
再远些的地方便能看见少女轻盈的衣摆追着长风奔跑,而谢梦春也不知是踏着什么,双手负在身后,不用动就真像滑翔起来了一般,四下都是他们爽朗的笑声。
卫灼然的衣袂发带在柔风里翩翩轻扬,江边的吵嚷远远地传过来,他的声音在晚风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以后但凡她的事,你多留个心眼。”
青阳炎漫不经心地应了,把另一只手也摆上桌来,继续玩那杯子:“我听皇上说你明日就走?”
卫灼然不言,俊眉微微蹙了起来,她这样他怎能放心走呢?沉默片刻,他微转了头问:“他还是未理会她?”
“恩,两个月了,话都没说过。”青阳炎叹口气,也起了身,负首踱到窗边和他立在一起,顿时遮蔽了些许外边黯淡的天光。
他们曾是这天下最潇洒倜傥的公子哥,面上都是意气风发的笑容,还带着少年些许优越的傲气,后来,便与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样,在软玉楼为了红颜,渐渐将那些姿态磨成了另一种样子。
“我自幼时同你交好,少不得什么都要和你比,每每想到今后偕如花美眷笑谈风月,总想不出你钟情之人的模样,只知定不会是宛菡,不是寻常女子,我打小便执于此念,当真没想到是如她这般。”青阳炎抱肘笑笑,正了视线看他月白挺拔的背影,多少年的情谊,如今他们都已至要各守一方天地的年纪了。
“我倒是想到了你今日光景。”卫灼然微勾了唇,淡淡道。
青阳炎知他是在奚落,想起什么,神色里晃过一瞬悸动,很快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吊儿郎当道:“我这样有什么不好?坐享齐人之福,和我的姑娘们恩爱得很,说起来,你还欠了我很多份喜礼。”
卫灼然笑了,转身拍拍他的肩:“先欠着,等青阳府装不下你的姑娘了,我再送座园子给你供着。”
楼下的繁星灯突然暴起一层莹蓝,像是噼里啪啦燃了一圈烟花,引得围人啧啧称奇。
卫灼然一扬眉,开口问道:“这些都是你帮她弄的?”
“我就帮了点小忙。”青阳炎也走去窗边,俯身撑在窗棂上看稀奇,“她今儿急匆匆来我府上,什么也没说,就叫去玄武湖里捞条最大的鲶鱼,再准备一个要多富贵有多富贵的箱子……”
青阳炎笑了一下,不怀好意地勾了唇角:“她倒是挺会骗人……”
卫灼然亦是笑了,想到什么,还轻摇了摇头,很无奈的样子。
“后来她丢下张图纸,叫我找个精巧木匠替她将东西做出来,大概就是那长风马吧,这树我就真不知道她是从哪寻来的了……”青阳炎的表情在夜色里也有些看不清,声音低了两分,“我看她急匆匆的样子,也没多问,就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随着,她去了整整三个时辰,回来的时候一身衣服都破了,我问她她也只说没事……那几个侍卫都受了些轻伤,我估计她也有……回头你替她好好看看,女孩子家,别落下什么病患的。”
卫灼然只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弱了,向着楼梯迎了过去,那一老一少的声音早就爽朗地飘进店来,这会已行到了楼上,谢老头怀里抱着一块木板,下边有四个轮子,是从没见过的稀罕东西。
卫灼然几步上前,展扇一笑,自然问道:“怎样,前辈是否尽兴?”
“哈哈哈……”盏茶功夫,谢梦春已同苏锦凉成了至交一般,大力拍了拍她的肩,“今日开心!哈哈!女娃子有点本事……”
“谢前辈,这都是跟别人学来的把戏,没什么稀奇。”苏锦凉也早就笑开了,喜上眉梢,神采奕奕地,“虽然世人都说神仙好,但其实当个凡人也没什么呀,吃喝玩乐,快活自在。”
谢梦春双目微眯,神色变了变,复又大笑起来:“哈哈,都好都好!纸笔伺候!”
青阳炎潇洒地一挥手,随从们就将上好的烫金暗纹华纸奉了上来,苏锦凉又仔仔细细将拼迭在一起的桌子里外擦了个干净,这才铺下。
天黑了,室里看不清,便摆上四座夜明珠,供上一尊上好池阳春,一切只等南府画郎提笔。
“我可不可以……”苏锦凉仍不死心,试图讨价还价。
“不行!说了一副就一副!这么随便给你坏了门槛,以后老夫还怎么骗银子!”谢老头提着那壶池阳春喝得醉醺醺的,又成了那戾声戾气的样子,“快说,要字还是要画!”
苏锦凉心里愤愤的:今天下午为了给你个死老头找灯笼树把整个红山林都翻遍了!居然多写一副都不干!气归气,苏锦凉末了还是好声好气道:“那就写副字吧。”
谢梦春熏熏然蘸了蘸墨,提笔作势:“要哪位大家的啊?”
苏锦凉微眯了眼,窗外蒙蒙的夜色里隐约可见绵延无边的黑瓦房舍,她好像听见了许多的风声,呼啦拉,把心底所有的窗户都洞开。
她张张嘴,声音有些嘶哑模糊,神色淡淡的:“写我的吧。”
*****
苏锦凉抱着卷轴功成身退时已近亥时,她立在醉仙居门口,有些愣愣的,与上一次得到画时的欣喜不同,这一次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又赶忙将卷轴展开,看到上边狂草的几个大字“但愿人长久”才安下心来。
青阳炎凑过来,再次鉴定“字真丑”,便甩甩袖子说回去了,身为一个好丈夫是不能冷落妻子的,何况他还有一屋。
卫灼然轻轻护在她身旁,同她一起在这夜市上走,金陵城的夜非一般热闹,时辰已晚都还有飞快的马蹄,小脚的挑担在石板路上来来去去。
苏锦凉这才想起今日的许多事情来,谢老头像个孩子一样踩在滑板上哈哈大笑,还摔了好些个跟头,他也不能免俗地对着苏轼那首《水调歌头》大肆褒赞了一番,末了,不知是醉着还是醒了,仍记恨着卫灼然白日里拿茶水骗他作酒的事情,埋怨了他好多句,叫苏锦凉不要找他作相好。
苏锦凉想到这里,才木讷地咧开嘴傻笑了起来,复又想起谢梦春跟她说的,“郎在桥下住,春水绕白堤,燕巢衔泥暖,细雨柳依依”。
他那么一把年纪了怎么也好意思自称郎啊,苏锦凉好笑地摇头。
她正想得入神,忽然被人一臂揽住护进怀里,转瞬就有踏马飞快地奔了过去。
卫灼然松开她,却没松手,牵着她继续徐徐往前走,转头看着她笑:“想什么那么入神,路都不看了?”
苏锦凉挠挠头:“没什么”又觉得被他这样牵着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挣开,便随口问了句:“去哪?”
“随便走走。”卫灼然笑着看她,“好歹也要补偿一下。”
随便走走,便先去药店给苏锦凉下午伤了的手上药,又给她挑了身干净灵巧的衣裳换上,最后将这金陵城的一众小吃沿着街吃了下来,苏锦凉随便得很开心。
纵横的街道上有很多的商铺挂上了灯笼,红粉黄绿的,喜庆又好看,苏锦凉挑灯笼的时候和老板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一年一度的万盏华灯又快要到了,她心里有些空落,但仍旧笑得疏朗地将灯笼一个个地把玩过去。
她虽看得投入,那画轴却不曾离手,一直牢牢握着,卫灼然便取了替她系在背上,苏锦凉不放心,自己又去紧了紧,然后抬头看他,笑得满足又傻气。
卫灼然见她那么宝贝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来了几分醋意,她上次为别人争剑,斗诗取画,这次又辛苦求字,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对他。
他展了扇子,扇得不紧不慢,状若无意道:“其实我也喜欢一位高人的字画,可惜啊……他架子比谢梦春还大。”卫灼然甚为忧伤地叹了口气。
苏锦凉果然上道,好奇问他:“谁啊?没关系,下次我陪你去拿就好了。”
卫灼然心底一暖,嘴上却还在继续,又摇着他那把扇子,凑近了吓她:“那高人有个怪癖,好收集手指,一根指头一副字。”
苏锦凉人都颤了一下,表情木勒道:“那对不住不能帮你了,人还是比画重要的,如果是一把头发我还能考虑。”
卫灼然那小小的虚荣心终于得到了平衡满足,便没接下话去,只得意地笑了起来,苏锦凉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片刻,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受了骗,顿时暴起在大娘的灯笼摊前作势要打人。
卫灼然亦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任由苏锦凉拳打
97、90、晚来风雨卷苍云(一) 。。。
脚踢地发泄了,看得大娘都捂嘴笑了起来。
苏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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