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再嫁》第98章


裴夫人捏着她手摆弄半晌,方试探道:“福官对你的心思,我现下也大概清楚了,他是个死心眼的孩子,阳儿你也是我从小看大,知根知底的,虽然年龄上有些不合适……”裴夫人说到此,又将面上笑意加重几分,才缓缓道,“如今要是强拆散了你们,怕是佛爷也要拿我的罪过的。若是阳儿不反对,待你叔回来了,我便让他上你家提亲吧?”
裴夫人这个弯转得实在太大,安晴震惊之余没觉着有什么欣喜的意思,反倒是心里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害怕来,于是只得低着眼睛不出声,静待她后话。
裴夫人叹了口气,悠悠道:“可惜我们裴家子息单薄,到了福官这一辈,便统共只有他,和你叔那边远房的一个表兄了,要是……”裴夫人似乎也自觉自己过分了些,于是讪讪一笑,“要是你俩成亲后待个三五年还没个动静……便在房里头放个人罢!自然,孩子还是管你叫娘的……”
安晴手蓦地变得冰凉,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强笑道:“姨先去看看裴靖吧,侄女去厨房,看看药好了没有。”说罢便落荒而逃。
奔走间,她恍惚看到弄墨的身影一闪而过,然而她现下实在没有心思想别的,待走几步想到了却也来不及了。但她心中不觉懊悔,反而有一种快意的感觉:说罢!吵罢!你们母子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到了厨房挥退众人,她的泪水才算是肆无忌惮地奔流而下。好在外头大雨下个不停,她并不需控制声音,只擎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药炉,心里不断重复一句:若我是裴姨,我会如何?
如此反复几句,她才总算是平静下来,然而胸口总是憋着股子劲不舒服,于是深呼吸几次,又直愣愣地瞪着药罐想着应该怎样和裴靖去说。这样呆看着,待药熬好了,便也想得差不多了。于是灭了火,将药滤出一碗来放于盘中,自己亲自托了慢慢往裴靖屋里去。
安晴进了房,见外间没人已是心中奇怪,又是刚到门口便听到裴靖声音,便暗忖里头必然只剩了裴家母子了,她倒不好贸贸然闯进去,于是只在门口静等着。
裴靖沉声道:“娘未免对我的婚事管太多了些!今儿个我便跟您说了罢,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爹已经是同意了。我不过是顾着阳儿今后左右都要跟您相处,才一直照顾着您意思,谁知您却对她如此说话!您不是要给我房里头放人么?好呀,我便跟您对着干了罢!看是您手段高些还是我心思沉些!”
“除了阳儿,谁我都不会碰的,您要是使什么歪心思如了愿,当真叫谁怀了我的种,我便也不吝使些损招,叫您那宝贝孙子还没见人世便夭折了去!您肯做得,我也是肯做得的!”
裴夫人气得声音发抖:“好啊,我养儿倒是养出仇来了!我辛辛苦苦拉扯你二十年,你倒是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了!”
裴靖冷冷道:“只要您说一句,我割肉剔骨都是使得。然而阳儿却不是您生养的,她也是被家里捧在手心儿好好疼爱了这么些年,您凭什么又教她为了我委屈自己?若是她肯,她早便在沈家堡忍气吞声地过下去了,哪还轮得到我?到时我真去沈家堡守着她一辈子,也是一辈子不娶,您便满意了?”
“再说,您操持我婚事,跟**持我那未见面的孩儿的性命又有什么不同?我早便说过了,除了阳儿,我不会娶别人。您既然把我这话当做放屁,一意以您的孝道要求我,我又如何不能道一句,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
裴夫人显是说不过他,于是也只得冷下声音道:“开枝散叶,传宗接代,这本是女人的本分。你本就是单传,我既已有心成全了你们,难道你便不能成全了咱裴家么!?”
裴靖半晌无声,而后缓缓道:“单不说阳儿会不会成全,我只想问娘一句,当时爹如果执意要纳小的,娘会不会成全?”
这一句显是戳到了裴夫人的痛脚,她和顾夫人几乎同岁,又如何自己的独生子要比顾家的小女还要小上七岁了?只听里头清脆的一声巴掌,裴夫人又摔下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便摔帘子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
安晴忙闪身躲到门后,裴夫人正在气头上,竟是目不斜视地冲了出去,并没有注意有什么不对。安晴松了一口气,默默掀帘子进屋,又默默扶着裴靖帮他把药喝了,而后便抚着他脸颊上突起的几条指印叹气。她方才所准备的满肚子的话倒是不必再说了,然而得的这般结果却也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裴靖抬头冲她强笑:“没什么,我还有些晕呢,所以不怎么疼的。”
安晴默然,半晌方开口道:“何必闹得这么僵……”
“……我娘生我的时候很是费了番力气,又因为我爹常在外头跑,算是独自拉扯我长大。所以我平常再如何淘气,对我娘总算是不曾忤逆过。然而她此次却是太过分了,我虽自认孝顺,却不想愚孝,也不想一辈子都按照她的计划中规中矩地活着,所以不管起因是什么,我总归要惹恼她一次的,——不是你,也总有旁的什么。”裴靖按住她手,抬头笑道,“却是让你徒惹自责了。”
安晴叹了一口气,又笑道:“母子哪有隔夜仇,待你伤好了同她服个软,也便罢了。”
裴靖却显是不愿再说,又笑着东拉西扯地说些旁的话来逗她。安晴知他心里也不好受,便也配合着不提,只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闷子,一时间欢声笑语,虽有些刻意,却也是其乐融融的一派景致。
第六十七章
裴靖毕竟身子康健,发过烧之后便没什么大碍了。过得三四日,他背上的伤也开始结上了硬痂。郎中因怕天热,再捂下去反倒不好,于是便拆了绷带,只嘱咐他不得喝酒吃发物,也不得着手去抓便罢。
这几日雨也稍小些了,虽仍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然而看天色却不如头一两日那般恐怖。安晴于是第二日便带着含秋和那婆子回了家,只每日午饭过后过来陪着裴靖坐一会,说说话逗逗闷子,倒是再没见着裴夫人来。安晴心知母子二人都是个倔脾气,总要冷上几天才能劝得的,况且她怎么说都是外人,若是明着插手反而不妙,于是也不去提这个话茬,只着意说些好玩的来给裴靖开心。
这日她又在裴靖房里闲坐,一边同他说笑一边伸手进他衣裳里,于他背上轻轻替他抓挠解痒,省得他自己没轻没重,抓下了痂却又好不了。二人正说到高兴事时,突听门外一片吵嚷声,弄墨掀了帘子跑进来,满头大汗地匆匆一揖便飞速道:“少爷小姐不好了,夫人厥过去了!”
“什么?!”裴靖听了这消息忙从床上跳起来,匆匆穿了鞋子,只着了中衣便直往外冲。安晴忙也起身跟在他身后,伸手从屏风上抢了两人的斗篷出来,又快走几步替裴靖披上,再将自己的穿好,而后扶着他便往裴夫人房里赶。
两人匆匆到得房内,只见裴夫人已靠在床上仰面躺着,身上盖着条夹被,一手搭在外头,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面上好歹还有些血色。屋里丫鬟媳妇们端水的端水,熬药的熬药,独留郎中一人在床边坐着。
裴靖面色凝重,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握着裴夫人的手轻唤:“娘?”
裴夫人闻声微微睁眼,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又立即闭上了眼睛,将头撇向一边,裴靖却已松了口气。
安晴细声问那郎中:“请问先生,我家夫人却是得了什么病?”
那郎中闻言起身行礼答道:“夫人身子本还算硬朗,只这几日天气实属反常,几日燥热之后又是连日阴雨,夫人体内一股子邪火发不出去,今日又遭了大变,急火攻心,这才不防厥过去了。现下夫人气血不行,肝气郁结,需每日好生将养着,再辅以针灸,养上月余方能有起色。”
安晴听罢长出一口气,又问屋里服侍的书霜:“夫人是因何如此?”
书霜忙跪下回话:“今日随老爷和舅老爷出海的船工回来了两个,说是近半个月前咱家的船在海上遭了风暴,船队没了一多半,又遭了没本钱的浑人劫船。咱家损失惨重,老爷和舅老爷此次本是和那岛上自封的土大王交易,货交不出来,老爷和舅老爷就被那土大王给扣住了!”
安晴饶是不信佛也不由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人没事便是最好!那土大王要的无非就是钱物,他可开了什么价码?”
书霜闻言连连摇头:“两位大哥还没说完,夫人就厥过去了,他们此时还在廊下候着呢。”
裴靖闻言便要起身,安晴却向他肩上按了按:“我去罢,两位大哥也是九死一生,此时还不知能否将事说囫囵了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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