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无殇》第82章


伺候的侍女俱是冷面寡言,沐浴后把我的头发梳成若干小辫辫梢用银盾的辫套套住,垂于背
后。一套侍女的粗布衣裙,我没有多言由着她们为我穿戴妥当。
出了帐子,明媚的阳光刺得眼前一晕,细细密密的微风拂面,长草犹如波浪一般应风而摆,空气中青草的味道和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牛羊的叫声,马儿的奔驰,兵士们操练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这便是塞外,风花飞花,青山碧草阶,远离了青石琉璃瓦的红墙深院,一切宁静有因。
犹记得,曾有那么一个人,要带我远离争斗的漩涡去塞外牧马放羊,然而,所有的努力在修姓面前都化作了一声叹息,苍白无力。
旅雁孤云,万里烟尘,回首中原
“怎么?看得醉了?”
赫朗赤自马上窜身而下落在我面前,额上沾着汗水,手里攥着马鞭。
我递上一方手帕。
他冷眼瞥我,自我身边走过,走进帐中。
我收回手帕,追着他进了帐子,道:“修升呢?”
赫朗赤转过身,手背拂去额上的汗水,道:“朕听闻过一个关于你的传言,倾城瑭姻的故事,”
“如此无稽之谈陛下怎可尽信?”
赫朗赤狼目微动,光芒凌厉成一刃,细密成网揪的人挪不开眼。他说:“那你为何与修氏为难?”
“那是我自己的事,陛下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陛下此番神不知鬼不觉的重创边境驻军活捉主帅可谓是收获颇丰,泫汶不过是要修升一命,难不成陛下想反悔?”
赫朗赤恨恨的瞪我,灰色的眼中强压着怒火,道:“朕忘了,你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说罢不再看我,手放到唇边吹了个口哨。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帐内清晰可闻,原本铺置白老虎皮的地上渐渐向两侧分开,一个地道的入口露了出来,黑暗的楼梯一望不见底,似乎尽头闪着橙黄的光,又似乎只是黑沉沉的一片。一黑衣人自内走出,青眉细目全然不似蛮夷人的粗犷脸型,脸色苍白透着几分阴柔,许是长年不见天日。
赫朗赤道:“守着。”
黑衣人略一点头。
我留意到赫朗赤说的是汉话,而不是蛮夷语。
青石铺砌的石阶,阴湿的墙壁,幽暗的光线。台阶上长了藓类,很滑,我紧跟在赫朗赤身后,全然留心。
沿着直贯而下的台阶走到尽处,便是一处石室,灰色的石壁凹凸不平,墙上挂着火把,盈盈明明的火光映红了修升的脸。
修升被绑在十字的木架上,铁质的镣铐锁着四肢,身上的衣服支离破碎,头发披散凌乱,身上是一处处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渗着血,鲜红的暗红的血迹沾染了衣衫布满的肌肤,那张纵马京城不可一世的脸光辉不在,头低垂着。
心中快跳了两拍,一种夹杂着兴奋激动的情绪在心头的蔓延开来,宛如见到猎物的猎手一般,我压抑不住升腾起来的兴奋。
赫朗赤侧头憋了我一眼,如墨的瞳孔一微,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我缓缓走向修升,站在他身前,距离很近,这种近在咫尺的征服的快感让我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种妖媚一般的笑声,我感到陌生,不论是前世温婉的瑭姻还是今生伪善的泫汶,在人前都不敢笑得如此魅惑。而现在,我憋了一眼微愣的赫朗赤,在修升抬起的眸子里看到了笑得媚若妖的自己。
修升张了张嘴,含着血的嘴里吐出几个字:“是你,瑭姻。”
我伸出两个指头把他额前的长发拢到后面,轻柔的应道:“我是泫汶。”
修升啐了一口,血腥气溅到了我脸上,他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我道:“你,真是毒如蛇蝎,当年留你一命,乃是我修氏最大的错误。”
“修元帅说笑了,王后恨瑭姻入骨,怎么舍得让瑭姻死呢,沦为娼妓……哈哈哈,很好呀,确实是痛不欲生的恩典。”
修升说:“哼,这样的恩典……若不是王,你可知道灰飞烟灭的极刑。”
我取下头上的发簪,沿着他结痂的伤口一点点的刺进去,横向扯动,生生撕裂那些伤口。
修升的眼中一片血红,仇恨的火焰吞没了他的眼白,这位纵横沙场数十载的将领气势依旧震人。他忍着痛,咬着牙吞掉了呻吟声。
我看着他圆瞪的眼睛,往事一切历历在目,仇恨的火苗漫上心间,带着灼烧的疼痛燃遍全身,猩红的记忆迷蒙了双眼。
我紧握着发簪狠狠的插进修升的胸膛,拔出来,再插……
湿湿的液体溅在我脸上,却使我更加兴奋。夹杂着修升的闷哼,我机械的刺穿他的血肉。
那一天,在蛮夷大帐的密室里,我第一次痛快的发泄自己的仇恨和压抑在心中百年的屈辱,赫朗赤许是唯一见过这样疯狂嗜血的我。
赫朗赤冲上来在后面紧紧的抱住我,强拉着我后退几步。
我挥舞着发簪,大声的挣扎叫喊。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
赫朗赤怒极,扳过我的身子,挥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我愣愣的停了动作,手无力的滑到身侧,赫朗赤圈着我,一双厉目竟然柔光毕现。
我笑了,自嘲的笑容道:“你觉得我可怜吗?”
赫朗赤愣了一下,随即扬唇轻轻的笑了,如同风和日丽的草原上升起的太阳,炯然的温暖。
我突然觉得只有这一刻自己才是真实的活着的。
我说:“他是我的。”
赫朗赤笑看我一眼,转向修升,侧脸如同刀削般坚毅,眼中漠漠寒光锋利如芒,他低声道:
“修元帅,朕再问你一次,帅印在哪?”
修升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连字成句,“你……你们狼狈为奸,不会有好下场……”
赫朗赤背过身子,道:“他是你的。”
痛苦已经持续了二百年,这次,痛快的结束吧。
我捏上修升的脖子,注视着他脸上每一刻的表情,清脆的一声,修升双眼凸出生命就此终结。
“你快乐吗?”
我嗤笑一声,抬头去看赫朗赤,道:“什么是快乐,我已经忘记了。”
旅雁孤云,万里烟尘,回首中原
蛮夷大帐。
我依旧带着面具,坐在白老虎皮上。对面的赫朗赤斜倚着床榻,自斟自酌的饮着酒。
清谈的酒香回荡在偌大的帐中,有些醉人。
他眼波荡漾,有些醉意,他说:“泫汶,那日在太子府,你一身布衣满身泥泞的进来,朕不让你去梳洗更衣,你定是以为朕成心为难你,可你知道吗,朕只是没有把握见到你的倾城之姿后还能漠然如从……”
帐外不时传来牛羊的叫声,我身子向后歪了歪,笑道:“陛下怕是醉了。”
赫朗赤窜到我身前,单膝跪在地上,手捏住我的下巴,灰色的眼眸直直的望进我的眼里,锁着我的目光,他说:“泫汶,只有朕看到的才是真正的你,狠毒、暴戾、狡诈……而你,也是朕唯一想要的那种女人,留下来,十年之内,修家必会匍匐于朕的脚下。”
他的醉眼微醺,他的薄唇微抿,他脸上带着一分挣扎三分期盼六分笃定……
酒香肆意,我身子前倾,对上了他的薄唇,清冷的唇蕴着清冽的香,在我唇间蔓延。
我睁着眼睛看着他,他亦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直到我缓缓收回了唇,身子退后。他眼中才漾起一份情绪,似有什么东西纷纷碎裂。
我说:“十年太长,我等不了,这条路,选了我就必须走下去。”
赫朗赤缓了缓,站起身,身子僵直,道:“你这样的女子,注定是男人的劫数。”
我说:“浞飏何时会来?”
“十天之内。”
“哦。”
“你怎么对他解释?”
“也许说得过去,也许……”
赫朗赤欲言又止,看着我默然而立。
我淡淡的笑道:“陛下最近的日子怕是不安生吧。”
赫朗赤斜睨我一眼底道:“探子、杀手、死士、玄士军……为了寻修升天朝可算是用尽其力,朕也乐得看他们忙活。”
“王,王后在帐外。”帐外一侍卫道。
我赶忙起身,低着头恭敬的站在赫朗赤身后。
他道:“进来吧。”
叶赫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婢女,我虽是低着头也能感到她打量的目光。
“何事?”赫朗赤问道。
叶赫氏穿着粉红色的马靴,束腿的棉布裤子,摆在身前的葱葱玉手上带着翠玉的扳指。声音轻柔,说着我听不懂的蛮夷话。
却听赫朗赤道:“朕还有政事,让柳生陪你去。”
叶赫氏一愣,转用汉话道:“那臣妾就自个去了。这位妹妹看着眼生,可是中原来的?”
我作揖道:“回王后,民女确是中原人。”
叶赫氏道:“哀家自小就对中原的风土人情着迷,姑娘若是得空,便给哀家讲讲中原轶事如何?”
赫朗赤话未出口,我已经说道:“承蒙娘娘垂爱,民女闲暇。”
叶赫氏道:“这便是好,陛下政事繁忙,姑娘去哀家帐中,我们畅谈一番才是。陛下?”
赫朗赤不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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