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无殇》第42章


浞飏剑眉微紧,目中似有不悦,冷然道:“这不是讲感情的时候。”
宁宇手上使力,一把推开浞飏,浞飏踉跄后退才堪堪站稳,却未曾松开抓着我的胳膊,我被他一拽身形不稳恰好跌进他的怀里,刚想离开浞飏的手已经紧紧的环住我的腰。
宁宇原本就面色不善的脸更加难看,怒道:“说到感情,你难道不知道修溦如何待你吗?”
“现在表面的证据确凿,我身为太子怎能妄下判断?”
宁宇闻言更加气极,眼中阴霾直欲吞噬一切,他挥手一把掀翻了面前的圆桌,上面没有撤下的饭菜盘碗通通落地,混杂的声音响彻水汶阁。他胸口起伏的吼道:“浞飏,你别拿太子的身份来压人,那样我宁宇第一个看不起你。修溦不过就是要你的一句话,你都不肯给吗?你可想过这么多年,她守在你身边受了多少委屈?”
浞飏直视宁宇冷冷道:“你们都只看得到修溦的付出,可是却没有人在意过这是不是我想要的,我若不想要,她的付出对我而言只是无形压力。”
“你……”宁宇手指浞飏,却说不出话来。
但浞飏说的确实在理,身边的人一味的对他好,却没有人想过浞飏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人真正走进他的心里看清楚他实际上孤独的内心。而我赢修溦恰恰胜在此处。
看惯了宁宇儒雅的云淡风轻,却突然在此时怒极的男子身上看出了他对修溦的情感。到底是世事变幻无常,你爱的人未必爱着你。
浞飏平静的看向宁宇,道:“你若真的关心修溦,就应该把精力花在找出真凶上。若是我们找不到证据,以父皇的刚正不阿,怕是连母后到时都救不了她。”
宁宇平复些许情绪后,眼神犀利的看向我道:“不知夫人对此事的看法?”
还不待我答话,浞飏便把我拉向身后,宽大的手掌握着我的柳腰,上前半步道:“不是她。”
宁宇皱眉道:“为何对修溦不见你这般果断?”
浞飏不理宁宇的挖苦,接着道:“与修溦的处境相类似,泫汶不会做这么明显的嫁祸,让人怀疑她。何况,她也调不动名穆,杀不了凤悻红。”
宁宇冲我歉意的一笑,道:“我心里有些乱,言语不适之处还请见谅。”
我唇边笑意略深,眼神清澈明亮,道:“大人言重了。”
宁宇恰在这时状似无意道:“若说此事,除去夫人之外还真瞧不出获利之人是谁?”
我依旧笑颜如花:“若是背后之人正是利用了大人这番心理,那泫汶便可因此获罪,只是不知那时即便知道获利之人是谁,大人又如何还泫汶枉受的冤屈?”
许是我今天气不顺,话说的重了些。宁宇脸色微暗,又仔细的看了我一眼后向浞飏道:“不如让夫人去看看修溦,或许她会开口呢?”
好计!宁宇我小看了你,你心中丘壑比起浞飏也不遑多让。但是,你忽略了一点,修溦最在乎的并不是自身的清白,而是浞飏的信任。然,她要的浞飏没有给她,此时,怕是心死如灰。
浞飏转头看着我,目中似有隐隐的期盼。
我心中一软,此事也是没法拒绝的,便说:“我去试试吧。但姐姐此刻想必是怨我的,泫汶没有把握说服姐姐。”
宁宇道:“这倒无妨,修溦也是明事理的人。”说罢告辞离去。
屋内桌椅翻倒,一地饭菜狼藉。
浞飏背身站在我身前,手却没有离开我的腰。
我上前半步,环住他的腰,脸靠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在这个寒冷的冬日肆意的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轻声问:“你相信我。”
浞飏冷哼道:“你却不信我。”
我张嘴一口咬在浞飏的肩上,直到感觉到浞飏身子微颤时才松口,道:“你还狡辩,若是信我先前还那样试探我。”
浞飏微愣,转身抱住我,略带歉意的说:“我也是无奈,我心里虽是信你,可要是不加以证实,如何服众?”
“哼,你怎知不是我?”
“就你这鬼精灵的,要是想害人,怕是比现在做的更好。”
浞飏,你错了。我正是利用了你这番心理。
我从没想过通过杀凤悻红使你相信修溦是凶手。你相信与否并不重要,只要证据确凿就行。当年,浞炱未必相信瑭姻会做那样的事,可面对铁证如山不也是无可奈何。身为君王所要顾及的事和人很多,也成为他身上脱不下的束缚。而今,若是两日之后浞飏他们寻不到证据为修溦开脱,我倒要看看情理之间你们如何取舍。修莛,你当年用的伎俩,我现在还给你们修家人。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三)
太子府,东厢。
外间寒冬风天,内屋却依然是炉暖火旺。案几上一朵寒梅洁然盛开,玉瓣轻盈透着淡淡的粉色,在奶白色的瓷瓶里更显一支独秀。
屋内只有修溦一人,低着头坐在榻上。冬日天短,天色暗陈,屋内没有点灯,修溦的脸隐在不明的暮色中看不清楚神情,微光中只见耳上的黄金穗状耳环前后轻轻晃动。
伫立半响,我二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在凝重的气氛中缓慢的行走,一个有关于两个女人之间的尴尬情仇胶着不清。
良久,修溦缓缓抬起头,憔悴的脸上是令人心酸的凄楚,她说,声音不大却透着彻骨的悲凉,“你来,就是说浞飏选择相信你了。”
“是。”
她那双犹如漫天梅雨挥洒的秋目在此刻被伤心浸满,呈现出无边的萧条。她说:“泫汶,我小看你了。”
“姐姐何出此言?”
修溦点亮了案几上的琉璃灯,灯光明亮中仔细的看着我道:“因为姑姑和我说了二十年前的事。”
“哦?有关泫汶的?”
“不。有关瑭姻的。”
“姐姐错了,泫汶今生只是泫汶而已。前生的瑭姻与我无关。”
“是吗?那修溦今日拜谁所赐?”
“姐姐以为是我?”
修溦凤目流转,借着澄明的灯光在我脸上寻索,“以你的聪明不会布这么蹩脚的局,但若是大家都这般想法,你不是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哦,姐姐的想法倒是很新奇。”
“难道不是吗?”
我上前几步,微开的领口恰恰露出颈间的吻痕,似无心的问:“泫汶这样做有什么好处,独占殿下?在姐姐看来今日的泫汶还需要这样来得到殿下的爱吗?”
修溦脸色瞬间苍白,恨恨道:“你可知廉耻为何物?”
我轻声笑道:“姐姐说笑了。泫汶自问恪守妇道。”
“好,很好。你当真以为殿下看不穿你?”
“泫汶本以为像姐姐这般人物,不会如寻常女子心生嫉妒。却不料姐姐也是常人,因此记恨泫汶是可以理解的。”
修溦圆睁双目怒视于我,“泫汶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心里清楚的很我指的是什么。”
“哦?姐姐想让泫汶说什么?”身子前倾,凑近修溦的耳边用仅我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
“姐姐是不是想听我说,泫汶是记得前世种种的,是回来向修家人寻仇的?可是,眼下只要泫汶不说,姐姐的指证便是诬陷。”
若是能预料到这区区几句话能引起后来的风波,我想我是不会逞这番口舌之快的。
不待我回过身来,修溦的巴掌就狠狠的打在我的脸上。她脸色铁青的指着我道:“你不要得意,浞飏修涯俱不是等闲之辈,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捂着半边脸,眼中含泪道:“姐姐这又是说的什么,泫汶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这样对待浞飏心中不觉有愧吗?”
我擦去眼角的泪,忽略掉修溦凶狠的眼神,真诚的说:“殿下还是关心姐姐的,姐姐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和泫汶说,不要平白的担上了杀人之名。”
修溦闻言大笑道:“浞飏让你来表达他的关心?”
我没有回答,但从修溦死寂的眼神中看来她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宁宇,你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人世百年什么样的风雨我没有经历过,怎会在修溦面前露出破绽让你坐收渔利呢。
而我当然知道这句话在修溦心上能割开多大的伤口。浞飏便是她的命,她既没有当年修莛的决绝狠毒,也没有修殄商老谋深算,也做不到修涯无拘无束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洒脱。修溦,身为修家人的确是你的悲哀,这样云淡风轻的女子官宦之家的高强内院只能把你掩埋。却也正是因为你是修家人,今日的一切便是你应该承受的果,为我枉死的家人,为我轮回百世所受的屈辱。
这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谁人不无辜,可谁人在乎你无不无辜。
弱肉强食,心狠手辣,这是修莛给我上的课。
片刻,修溦低声道:“你走吧。我没有话可说,你料对了,就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我。”
离开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修溦清丽的身影,不知是这冬日的天阴冷的凄凉,还是人本就如此,我只觉得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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