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孤儿》第126章


“好。”小花儿转到后面,登上车去。
掀帘一看,小花儿不由“哇”了一声:那车子里面足有张大床的空间。膝盖跪在垫子上,软软的,用手翻翻,铺了五六层。小花儿爬进去,后窗下面是只大木箱,里面放着被褥、靠枕、衣物、汤媪、香炉等,两边各有一个矮柜,打开左手边的柜子,有书籍、瑶琴、竹笛、妆奁等,打开右手边的柜子,有各色水果、点心及配好的常用药材。小花儿伸手夹了块儿酥饼塞进嘴里,抬头又见顶上挂着个五彩风铃——不过后来初尘嫌“叮叮当当”响得心烦,便令她取下了。
收拾妥当,小花儿请初尘出来,扶她上车。倾之在楼上望着,见初尘六个月的身子已十分不便,心下五味杂陈。马车缓缓驶出绾芳苑的大门,再看不见,倾之也缓缓合了窗。独自在楼上坐了一日,直到入夜才姗姗下楼,一个人面对空空荡荡的房间。忽然眼前一亮,他看见床榻上初尘留了一白一黄两双虎头鞋。
倾之奔过去将四只小鞋捧在胸口,才觉得空荡荡的心里有了着落。
载着初尘和小花儿的马车走得不快,约过了十多日才行到锦都边界。这日晃晃悠悠的马车忽然停下,安子在外问道:“前面就要出锦都了,夫人看是走官道还是小路?官道平坦,但绕得远,小路的话则要走一段山路,却近许多。”安子为人老成,想地也周到。
小花儿挑帘道:“安子哥说的小路是不是经过囚龙天渊的路?”
天渊是一种奇特的地貌。在不高的山上兀然塌陷,岩壁陡直如井,望之云雾缭绕,深不可测。传说曾有龙囚禁于此,所以称为“囚龙”。
“是啊。”快嘴插话的人是粟满。小花儿瘪嘴。
“那路我们来时走过,还算平坦,走小路吧。”车内初尘道。
初尘的选择并不怎么明智。由于前几日连下了几场雨,山上泥土松弛,滚下些石块把路堵了,大家只好停止前行,动手搬石。车正停在囚龙天渊旁边,小花儿问初尘道:“小姐,要不要下去看看?”那景象可谓蔚为壮观。
初尘想着来时和倾之在一起,她探头去看,明明离崖边很远,倾之就大惊小怪地一把拦腰搂了她,生怕她掉下去似地。这回没有他陪在身边,再好的景致也兴趣索然了。况且她六七个月的身子每日坐车也怪辛苦,正好趁车停下休息休息。“我不看了,你自己玩去吧。”初尘说着想要躺下。
小花儿扶初尘躺好,蹦跳下车——她这些日子可是憋屈坏了。瞅着大伙儿都在忙碌,她帮不上忙,便伸伸手臂抻抻筋骨,呼吸着山间清新的气息,欣赏风景。
天渊之下云海翻腾,青黄若隐,碧蓝若现,仿佛是颠倒过来的另一重天,不禁令人浮想联翩:渊底若也有人,他们看上面会是怎样的景象?或者他们的世界与上面的世界本就是颠倒的,他们不是往上看,而一样也是向下看?那当真有趣。
石头很大,几个壮汉都不能挪动,只好招呼所有人从两边一起推。“一、二、三;一、二、三……”节奏好像拉纤的号子。随着零星碎石被抛到崖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惊飞起来,小花儿好奇,前跨几步。
“哎呀呀,你也不怕掉下去!”前一刻还指挥大家用力的粟满夸张地大叫。
小花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粟满抱住腰拖着倒退了好几步。
“你干什么?”小花儿气恼,掰开粟满的手,转身怒喝。
“我……”粟满看小花儿干干净净的衣裳被自己的脏手抹上手印,不好意思地用脏手抓抓头发,“我怕你掉下去呀。”
小花儿指着崖边,“你看,我离得还那么远呢,怎么就会掉下去?”她早就跟哥哥说过不能让粟满跟着,偏偏哥哥说粟满人机灵,路途遥远少不了他这样的人。可小花儿总觉得粟满对她……,那话怎么说来着?对,有所企图!
“喂,不管怎么说我是好心啊,你不领情便罢,生什么气呀?”女人真是……
“我为什么不能生气,你……你……”——你刚刚可是抱了我呀!
“你脸怎么那么红?”粟满好死不死地问道。
小花儿羞得要哭,粟满连忙去哄,众人都停下来看他们两个。说实在,不管小花儿心里多不情愿、不乐意,那真是一幅“打情骂俏”、妙趣横生的诙谐画面。
“去去!”粟满轰着众人去干活儿,转过身又一脸赔笑地哄小花儿。
瞥见旁边岩石上斜生出一簇粉色野花,粟满便想采了来讨好心上人。不想这小野花根扎得还很深,他猛一用力竟然“噼里啪啦”滚下些碎石。粟满下意识抬头,忽然间头顶罩下一片“阴云”,“飘”过他和小花儿上方,撞向马车。
“不要——”
粟满惊惧的喊声淹没在山石滚落和骏马嘶鸣之中,电光火石间大石撞翻马车,连车带马砸向崖底。队伍中的另两匹马受惊狂奔,一匹在撞了人之后失足落崖,另一匹顺着来时的方向跑没了踪影。碎石沿着山壁滚落,携带着大量瓦砾沙尘。石块越来越小,直到尘埃落定,山野间空余马匹惊栗狂嘶的回音。
囚龙天渊之深,是扔下一块巨石,都听不到落地声的。
……
“哇——”吓呆的小花儿猛地大哭起来,冲向崖边。粟满双臂钳住她,任她打他、骂他、咬他都不松手。“小姐!小姐!”小花儿哭叫得撕心裂肺。“你冷静些,别冲动!”粟满呵斥小花儿,而他自己也已经满脸泪水:这样的意外任谁也无法预料,生命转瞬即逝,比秋叶还快,可不能因为伤心再搭进去一条人命!
从没有人下到过囚龙天渊的底部,可他们还是将随身仅有的几条绳索接起来,拴在一人腰上,由十几个人拉着放下崖去。无底天渊面前,人渺小得好似苍穹中的飞鸟。一次次的下崖,不可能有结果,却仍旧不甘心。谁都不愿离开。
又有零星山石滚落,粟满意识到了危险,喊道:“别找了,先离开这里,去通知公子!”小花儿又哭又闹、打死不走,粟满索性将她击昏了扛着。
绾芳苑中,倾之散着头发,心不在焉地手握书卷,整个晚上也未翻一页,直到灯烛燃尽,冒出袅袅青烟,天也大亮。案几上放着冷掉的饭菜,一点也没有动。“啪”地将书摔在案上,倾之倏然起身,迅速地挽起头发,用发簪别好。穿衣、束带、蹬靴,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收拾妥当。他后悔了,他要把她追回来。
倾之敞开房门,正与心里火燎地闯进来的去罹撞了个满怀。不等倾之说什么,去罹急道:“倾之,有一匹马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劲辣的爆料:哎,听说了吗?夫人红杏出墙,怀的不是公子的孩子……
天渊
章三十三】天渊
倾之跨上踏云狂奔出城,行已、去罹暗觉不妙,也骑马追去。在离囚龙天渊五里远的地方倾之看到府中家丁坐在路边,一个个面如死灰、不言不语。小花儿靠在粟满怀里,神情呆滞。没有少什么人,只是车马不在了,只是没有看见初尘。
“出了什么事?夫人呢?”仿佛他尽量平静,就能平静得什么都不曾发生。
粟满抬起头,两眼赤红。他把怀中的小花儿让给安子抱——原来小花儿是靠着他的支撑才能坐住——她任他摆布,如布偶一般。粟满起身,不敢看倾之的脸,他低着头,喉结蠕动了几下才艰难地说道:“我……我带公子去……”
没有骑马,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秋意倏然萧瑟。
“就是这里。”粟满指着崩塌了一块的崖角,对倾之说,“前面的路堵了,我们忙着搬石头,夫人在车里休息,后来……后来山上落下大石,马车就……就……”他哽咽着再说不出话来,“扑通”跪倒,垂首哭泣。
这不是真的,倾之想,可为什么脸上已一片冰凉?好像置身于灰色的空间,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不知从什么方向吹来的风灌进身体,切肤冰凉。云在身边聚集,越来越厚,从前以为飘在天上的都是轻的,却不知道可以这样密、这样重……
“三弟……”随后而来的行已担忧地看着倾之。
倾之缓缓地转头看他,喉结滑动,“大哥……”一口气送出好像再无法吸进,胸口闷痛,快要窒息。眼前一黑,耳边听到“倾之”、“三弟”、“公子”此起彼伏的惊呼,神智还算清醒,感到有人七手八脚地扶住他……
倾之当时面色青紫,出气多、进气少,着实吓坏了行已、去罹等人,好再及时将他送回城中,经植兰以针灸施救才缓过气来。植兰解释说:“昔年在凤脊山南征战,毒气入肺,早就造成了损伤,后来又中过一剑,看似痊愈,但其实都不过是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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