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云》第230章


“现在,你们的母亲醒了……”高高坐在太师椅上,柳镇钟一字一句。
他环眼看过自己的孩子,除了柳乘风,其余的都在。
“爹!”柳扶摇的眼紧紧盯着父亲,神色似被亘古以来从未停歇过的风吹得煞白,无喜意,无欢腾,只有煞白。
仿佛母亲的醒转,不足以喜悦。
“难道千日醉被解后,就是这样的结果?真的是这样的结果?”
“摇儿,你已经看到了……”柳镇钟将眼神也定在女儿的面孔上。
“不!孩儿不相信,不相信!”柳扶摇突然后退几步,嘶吼出来。
为何事实会成这样?
为何?
整个空间里,塞满了她的叫声。
“扶摇!”旁边的柳沾衣一把握住妹妹的肩,似要让她安定,但他的眼同样盯着父亲,另一只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似有一种不确定被握在那手心里,让他不敢放开拳,怕一放开,就会成为无可改变的事实飞出来。
“爹!母亲她……”只言了半句,柳沾衣的拳又紧了紧,眼里是沉郁的哀伤。
一道闪电刮过——
撕裂了天空,也撕裂了窒内的僵凝。
“千日醉,毕竟是千古迷方,你们的母亲沉睡了一千日,整整一千日……”柳镇钟咳嗽又起,眼里的红丝像要挤得出血水来,浓得如漆染。
“不,我不相信!不相信千日等待,会是这个结果!我不相信!”
柳扶摇一步一步后退,眼睛直直地瞪着,面孔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一
绷得像随时都会断裂!
她所有的典雅婉秀、书香一片早已被飓风吹皱。
“啊——”
一声凄厉的喊叫猛然从内室传来!
凄楚、惨烈、癫狂!
就像来自十八层炼狱的声音,更像天上电闪在猝不及防间就刺到了人的心里!张牙舞爪的同时又撕心裂肺,让人毛骨悚然、坐立难安!
是什么样的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又是什么样的情景让一个人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啊——”
柳扶摇也尖叫一声!
那内室的声音像刺激到了她,让她想起之前亲眼看到的那幕,双手抱上了头部开始拼命地摇着——
“扶摇!”柳沾衣连忙扶住了她。
“扶摇!”柳镇钟双目圆睁,望着突然暴发的女儿。
只有柳孤烟,从父亲再一次召唤他们来此后,他就又一次地静静立在角落中,经历着所有的事,看着全世间,却不言不语。
“不!我要去看母亲,要再看一看,那不是母亲!不是!”柳扶摇突又放下双手,冲向内室。
“扶摇!扶摇!”柳沾衣使了内力,箍住了她。
妹妹先前就激动到失常,现在不能让她再进去。他的眼里是止不住的担忧,混合着那份哀伤,让他的如玉温润失去了光彩。
“不,我要进去,母亲!母亲!”柳扶摇似乎听不到父兄的唤喊,双眼通红,发丝凌乱,拼命挣扎。
雷声骤响!内室的嘶喊也再度传出——
”啊!”
“啊!”
声声凄厉,声声刺耳,声声癫狂!夹杂了无数器物落地的碎裂声,还有女婢心慌的喊声:“夫人!夫人!”
柳扶摇的脸色在窗外闪进的电光中,更加煞白!
“扶摇,镇定点!你是柳家的女儿,是江湖儿女!”柳镇钟“啪”地一拍坐椅!
他的四个孩儿都是由妻子一手教导,无论言行,还是举止,都无不脱出于一般武林人,既集了习武人的冷静果敢,也有书香墨客的才情气质,一向言误得体,举止有度,在以往遇上的江湖事件中,未见他们乱神乱智到如此地步。
但今日,自己的女儿竟像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到了泛滥的地步!
柳扶摇被父亲的声音震住。那声音贯了内力,也贯穿了某种愤怒。
她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看向父亲——
只看到书生般的落拓仿佛一夜之间更漆几分,而双鬓染白中年华又似老去,盯着她的一双眼里有沉痛,也有恼怒!
是怒她不争?
她的心晃了晃——
“瑶儿,你听着!如果你们的母亲有知,她不希望你们如此!如果你们有孝心,便不要如此!”柳镇钟的眼紧紧盯着女儿的眼——
泪,从柳扶摇的眼里便涌了出来——
滂沱得就像窗外的浓云已径化下了雨。
“如果,不是一次次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望到希望,你们,或许不会如此……”柳镇钟抚了抚额头,仿佛所有的力气都付在了刚才那一声喊中,现在,声音萎顿了下去,身形也苍老无力地依在了椅背中。
他之前将孩子们叫到厅中,就是因为怕这样,结果,还是这样。
如果一开始就没了希望,他们的母亲在平静中离去,不经那一次次的希望与绝望,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情绪?
人心再坚强,若是在希望与绝望间反复地挣扎徘徊,就会像钢铁拧成的丝一样,在弯直又弯直后,终有断的一天。
正如现在!
柳扶摇的身子又是颤——
柳沾衣也是一颤——
千日醉,世人鲜知!中者,一千日中不言不动、不醒不思,肌体沉醉,神经麻木,又有谁知,它真正被解后,倒底对人体有无造成伤害?
毕竟母亲沉睡了一千日,整整一千日!正常人久睡不醒,也会肌体生僵,头脑迟顿,而千日醉也许自古以来从无人能真正地解开过它,也就无人知道它被解后会是怎样的状况!
“这,也许是你们母亲的命……”柳镇钟沉下了眼皮,语音更加低沉下去,握在太师边的手则深深地抠入了红木中。
再退一步,柳沾衣与柳扶摇都紧屏气息。
又是一道雷声炸起!
“轰”的一声,映合着刺白的闪电!
江南的雨,多是缠绵,但今夜会有一场暴雨!
“不!”柳扶摇猛地打了个激灵——
“我不要母亲醒来后就是这样!不要!二哥,记得吗?三年了,从母亲沉睡后的那一日起,我们一直相信母亲会醒来,为寻解药,我们踏遍千山万水,搜遍奇山大泽,甚至为花老仙下跪,后又经紫雁山风波……历经波折,我们都从未放弃过!哪怕要我们付出无数代价,拼上性命,折损寿数,也要让母亲醒来!那些日子中,我们未放弃过任何希望,只在……”
她顿了顿,但只顿了一瞬——
只在不久前,千日醉真正地发作时,黑色雾气一路往下飓飞到母亲的膝处而简随云仍浅淡如初的那一刻,她才有过短暂的灰心与绝望。
但那灰心是因看到简随云的浅淡才引起的,那绝望也是因为简随云的“最后一刻”那句话,但简随云之后的行止又使她重燃希望,并且是确凿无疑的希望!
她信简随云!
那样一个人,能出现在世间,又在这样的时机现身于江南柳家别院前,她认为是上天为救母而出现的一个契机!
“对,还有简姑娘!她能解千日醉,能创奇迹,她就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柳扶摇眼中亮芒闪起,发丝散乱的掩映下,煞白的脸上现出极度的潮红,“我要去找简姑娘,去找她!”
身子一转,她就要挣脱二哥的束缚,向门外冲去——
“休要再提那简氏!”柳镇钟猛然立了起来——
书生气质,在此时忽然就暴涨,如猛虎出山!
“那年少女子,你们不知其来历,不明其背景,竟妄然带回别院,好!姑且是因你们的母亲危难当头,便信她一信,但现在,为父宁愿你们的母亲在千日醉下静静离去,也不愿看她现在生生受如此痛苦!”
柳镇钟赤红的双眼就像要噬人般,身侧太师椅把手上已印上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她的出现,对你们的母亲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你们母亲的醒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一声声,似质问,似怒吼,眼角青筋暴动,柳镇钟似也有种压抑太久的情绪想要迸发出来!
那种气势,气贯长虹,穿过沉沉浓云,劈向天际!
柳扶摇与柳沾衣又被震住了——
但电光中,柳扶摇脸上的狂热与眼中的灼亮却仿佛是赤热的神经在弹跳着,被某种执着的信念支撑着。
“千日醉,醉千日!我不信,母亲一生良善,从未竖敌,这些苦不该她受,不该!”嘴里嚅嗫着,眼神痴茫中,她一步一步向后退——
柳沾衣在父亲发作时便忘了束着她,而她脱出了二哥的臂膀后——
“夫人,夫人!”里面传来女婢的慌乱与一片乱声。
那乱声就像有十几个人在撕扯,夹杂着那凄厉的痛喊,汇成魔乱苦楚之河!
“啊——我不甘,我不甘,简姑娘一定没有走,一定没有!”柳扶摇嘶喊着,“唐三小姐还在,她一定还未离去,一定,一定!”
但为何嘴里说着一定,心里却在发颤?为何她的心告诉她,一个唐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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