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春风入酒觞》第59章

设置字体大小:

李新荷不禁莞尔。
顾璟宵看着她的笑容越发地得意起来了,“对了,你笄礼的日期府上已经定了。李老爷也去过我家里了。”
李新荷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莫名其妙地问他,“我爹爹去你家做什么?”
“我娘可是你们府上邀请的正宾。”顾璟宵挑着眉毛叫了起来,“你爹当然要亲自登门来送请帖啊。”
按照惯例,笄礼上要请有德才的女性需长辈充当正宾。李新荷的母亲早逝,李家的女性长辈只有一位舅母,笄礼上未免单薄。另一方面顾李两家已经交换了庚谱,顾太太也算得上是李新荷的长辈了。
“服制、礼器府上已经在预备了;”顾璟宵说着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手臂,“哎,告诉你,那天我也会去的哦。不过男宾都在外厅,你恐怕看不到我。”
李新荷听到服制、礼器的时候已经开始发愁了,“看这意思,不回去还不行哪。”
“当然不行。”顾璟霄连忙说,“这可是大事。只有等你行过笄礼,我们家才能正式下聘、请人定日子啊。”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璟霄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神色认真得让人无法直视。
也许是他眼中过分明显的热望对她产生了某种影响,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大仪式,李新荷也不由自主地期待了起来。
笄礼那天卯时不到李新荷就被奶娘喊了起来,沐浴之后,换上朱红色锦缎饰边的缁布采衣,老老实实地安坐在东房中等候笄礼开始。
为笄礼临时搭建的东房与家庙只有一墙之隔。初夏时节,门窗大都开着,因此家庙那边的动静这里听得很是清楚。最开始只有仆人们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和管家低声催促的声音,随着宾客们的陆续到达又多出了嗡嗡嘤嘤的谈笑声。这些不同的声音微妙地混合起来,形成了一团云朵般柔软而又轻快的东西,低低地悬浮在庭院上空。
等到这模糊的嘈杂变得安静下来时,李新荷听到了父亲的声音。这表示已经开礼了,父亲作为一家之主正在向请来的宾客们作简短的致辞。
奶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李新荷站了起来,顺着东房侧门外的夹道走进了家庙。
随着一道帷幔,李新荷看见舅舅家的樱表妹穿着一身端庄的裙衫立于西阶下,手中规规矩矩地捧着一柄木梳。她是笄礼中协助正宾完成插笄仪式的赞者。李新荷看着她低着头身姿僵硬的样子,暗暗猜测她一定比自己还要紧张。
樱表妹身侧的正宾席位上端坐着她的母亲,也就是李新荷的舅母李吴氏。她是李氏一族中与李新荷最为亲近的女性长辈了,今日的笄礼就由她来完成。在她的身侧端坐着一位陌生的中年妇人,高髻华服,眉目端丽。李新荷觉得她看起来十分面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她在偷眼打量对方时,对方也正在用一种说不出是审视还是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新荷。
四目交投,李新荷只觉得她眼中颇有几分温柔亲近的味道,不由自主地冲着她笑了笑。中年妇人不觉莞尔。
李新荷忽然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有些莫名的眼熟,正一门心思地琢磨着她笑起来到底像谁,就觉得奶娘在背后轻轻地推了她一把。李新荷连忙拂了拂裙角,迈着碎步走到了场地的中央,面向观礼的女客们行过礼之后,规规矩矩地在李氏历代先祖挂像前跪了下来。
家庙中鸦雀无声。
顺着眼角的余光望出去,李新荷看到身着华服的舅母手持一支金鲲点翠梅花簪缓步走上前来。樱表妹紧跟着她的身后,手中仍规规矩矩地捧着那柄木梳。
“今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吟诵声中,一肩长发被高高梳起,绾成了高高的发髻。随即发间一紧,发簪已经插进了发簪当中。
李新荷忽然间有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仿佛伴随着绾起的长发,有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她而去。
寓意不同的发笄、发簪和钗子一道道锁住了她原本散乱的发丝。代表女童的采衣换成素雅的襦群,再更换为端庄的大袖礼衣。这个繁复的过程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正静静地推着她向前走,岁月的门扉紧随着她的脚步层层关闭,将那个曾经的自己远远地留在了身后。
这个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仪式中她始终有些身不由己地走神。她像个木偶一般从舅母手中接过醴酒,在吟诵声中祭过祖先,然后重新跪倒在李首滃的面前,聆听父亲的教诲。
这个过程本该是由父亲和母亲一起来完成的。可惜的是,那个应该替她绾起长发的人早已被时光留在了遥远的过去。随着时光的洪流,她们之间的距离遥远得不可思议。
这个认知让她无比心酸。
生平第一次,李新荷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已经长大这个残酷的事实。
六月末的时候顾家正式下聘,将迎娶的日子定在次年八月。
这将是一个烦琐的过程。一方面顾、李两家要为亲事做准备,另一方面,刚刚受笄礼的李新荷除了需要时间接受有关妇德、妇容、妇功、妇言的教育之外,还要跟随族中的女性长辈学习媳妇必须要具备的待人接物、侍奉舅姑的品德礼貌以及女红劳作等技巧本领。
李新荷想起顾璟霄曾说过他住的院子里种了几树金桂,也觉得八月这个日子定得不错。何况,日期是明年的八月……那可是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儿,现在的她可是有着更加操心的事儿。
种在山里的玛瑙紫已经结出了成串的幼果,米粒一般生长在翠玉般的细蔓上,有时也会从层层叠叠的叶片之间露出头来,圆圆小小的样子格外地引人怜爱。
福满叔说也许是因为刚刚移植到山谷里的原因,挂果的葡萄树要比预料的少。不过李新荷仍然觉得看得心痒痒,每次溜上山都恨不得白天晚上都守在果园里。福满叔安排小曲几个伙计给葡萄树追肥捉虫,她也跟着在果园里忙得不亦乐乎。
半山腰的山居已经修了起来,除了床、桌椅之外的家具还在制作当中。房钱屋后的空地也都辟了出来,后园里种着生葱韭菜和各种李新荷叫不出名字来的青菜,前院种了不少花花草草,除了木樨之外还沿着栅栏种了几株碧桃花。秋千也架起来了,坐在秋千上可以看到山谷中一片绿油油的葡萄园。
李新荷手里的银子已经花掉了大半,剩下的在压榨坊和酒窖修起来之后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了。不过在这之前,李新荷觉得一切都还是充满了希望的。
只出了赛酒会。
八、九月份的时候葡萄成熟,入窖封藏之前还要经过采摘、压榨等等诸多步骤。无论李新荷怎么掐算,她也赶不上这一届的赛酒会了。对于这样的结果,李新荷惆怅的同时也有些释然。毕竟自己是头一年种葡萄,也是头一年做果酒,哪有可能第一次试手就成功的道理呢?
也因为这个原因,李新荷开始有意识地淡化她对于酒行事务的关注程度。
七月末的时候,酒行里又开了一次例会。李新荷仍然是请鲁先生去了。鲁先生回来之后轻描淡写地说罗会长去了乡下养病,酒行里新近了不少面生的执事,所有的事务都由总执事管着了。又说几个月后的赛酒会也将由刚刚走马上任的总执事一力操持。听说这次的赛酒会还有外域的酒商报名云云。
李新荷嗯嗯啊啊地答应着,脑子里却怎么也想不出公孙羽嚣张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那个人留给她的印象太过温雅。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儿。
李新荷坐在秋千上出了会儿神,又开始琢磨她的酒窖是修在压榨坊的后面好呢,还是修在靠近山居的半山腰里更好。
这可是个大问题。
第四十章:福字号】
九月上旬,李家又迎来了一件大事:福字号老窖的九酝春酒要起窖了。
新酒起窖之后要视发酵的程度进行过滤和二次封藏。因为这个步骤关系到成酒的品质,因此李家上下对起窖的事儿都揪着一把心。李明禧接连半个月都住在酒窖那边,家里人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李明皓也早早就安排好了人手料理酒楼的生意,生怕临时有什么事耽误自己的行程。李老爷则早在半月之前就开始坐立不安。
李新荷也想跟着去酒窖看看,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咬着牙作罢了。毕竟她是时意坊的东家,这事儿李老爷虽然从来不说,但是十有八九是知道内情的。这会儿再厚着脸皮跑去看福字号老窖起窖的话,就算李老爷和大哥不说什么,她也会觉得自己有细作的嫌疑。
难得一家老小都外出,没有人特意看着她,李新荷在心里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就留了封书信,带着青梅又跑回了南山。
入秋了,她的葡萄也成熟了,她要操心的事情也是很多的。
这是一年之中最晴?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