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书归梦》第79章

“咦，仲泽哥哥，你不舒服吗？”霁雪郡主觑着韩仲泽越来越白的脸色，惊慌地问道。
“啊？没有，我只是……”韩仲泽尚未说完，霁雪郡主已站了起来。
“是我忘了，这次特意给你带了滋补的好药过来，刚才我已经让人去煎，这会儿药应该成了。我这就给你端来，有什么话，喝完了药再说。”霁雪郡主说着，向门外走去。
韩仲泽微微松了口气，心中不停盘算着，该怎样继续接下来的对话。
昭云躲在远处，看到霁雪郡主从帐中走出，不一会儿，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走回来，里面有一个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昭云顿时警觉起来，想一探究竟，可惜自己不能贸然现身，不知该如何施展。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头脑，昭云自知这是险招，但时间紧迫，也顾不得许多了。
霁雪郡主已经走到了韩仲泽的营帐门口，门口的侍卫见到郡主，纷纷躬身行礼。就在此时，昭云手中的石子已经飞出，不偏不倚，正打在其中一个侍卫的膝间。侍卫猝不及防，一个趔趄，便撞上了霁雪郡主。霁雪郡主失去平衡，碗中滚烫的药汁溅到了她手上，烫得她连托盘带碗都摔出手去。
门口的人顿时乱作一团，闯了祸的侍卫跪地请罪，霁雪郡主的侍女闻声也都赶来，簇拥着郡主去料理烫伤的手。没有人注意到一道身影飞快地掠过，拾走了地上的几块碎片。那个身影正是昭云。
昭云带着碎片匆匆回到了上官明皎的营帐，将方才的经过告诉了她，又呈上那几块碎片。上官明皎拈起一片，又放下，摇头道：“我不通药理。我记得你曾跟着章适颐学过一阵子的医，药材总归认得全，你来看看，这碗里都有些什么？”
昭云应了一声，拈起一块碎片仔细嗅了一嗅，侧头凝思了一阵，抬头答道：“依昭云愚见，这碗里主要是参茸补剂，外加活血的当归，还有些旁的药材，也都是补气活血的补药，彼此之间也不会相克。”
上官明皎微微一怔，“如此看来，这竟只是一碗普通的补药？”
“是的，并无异常。”
上官明皎点头道：“看来是我多心了，霁雪郡主对仲泽还是有真感情，不会伤害他。”
昭云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再去盯着，若有其他异常，我再来禀报。”
上官明皎略一颔首，目光扫过桌上的碎片。昭云会意，收起碎片。
昭云再次回到韩仲泽营帐外的时候，看到霁雪郡主远远地往这里走来，身后跟了一个手端托盘的侍女。看来霁雪郡主又让人重新煎了一碗药。昭云默默地看着郡主走进了营帐。
“仲泽哥哥，药来了，快趁热喝。”霁雪郡主从侍女手中端过药，递到韩仲泽手上。
韩仲泽接过药抿了一小口，不由得皱眉道：“好烫。先放一放吧，等凉一些我再喝。”
霁雪郡主的神情微微一变，但转瞬即逝。她柔声应道：“好”，端过药碗放在一边。
“郡主，我有话对你说。”韩仲泽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
“仲泽哥哥你想说什么？”
“郡主，你千里迢迢来看我，我实在感激，你对我的这份情，我不知何以为报。”
“仲泽哥哥这话好笑，什么报不报的，你我早有婚约，日后便是夫妻，夫君有恙，我这做妻子的，当然应该侍奉左右。”霁雪郡主说到后半句，羞涩地低下头去。
“不敢，郡主抬爱了……”韩仲泽听到霁雪郡主如此言语，顿时又觉窘迫，他定了定神，“其实，我是想说，韩仲泽本是一个平庸不过的人，实在不值得郡主托付终生。郡主风华绝代，又正当好年华，必有更为优秀的王孙公子倾慕郡主，因此，郡主不必枯等我这样的不肖之人。”
“仲泽哥哥，你何出此言？你何时成了一个不肖之人？”霁雪郡主听着韩仲泽的话，头渐渐抬起，盯着韩仲泽的脸；那张脸上，竟写满了诚恳。
“事到如今，我再也不能隐瞒郡主了。我和上官侍读当年就已两情相悦，郡主也是知道的；三年前因为一些误会我和上官侍读分手，也在那时，奉皇上旨意，与郡主订下了婚约。此次和亲，我与上官侍读尽释前嫌，我们已经破镜重圆，相许白头。我自知辜负了郡主一片心意，虽万死难辞其咎；但我也决不想欺瞒郡主，我的心中，的确只有上官侍读一人。是我韩仲泽配不上郡主，我愿凭郡主处置，只求郡主成全我和上官侍读。”韩仲泽说完，便于床榻上，向霁雪郡主行了一个大礼。
霁雪郡主慢慢地站起身，俯身看着跪于面前的韩仲泽。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渐渐浮现了苦涩的笑容，那样凄楚，那样无奈。她就那样无声地笑着，直笑得脸上僵硬。房间里寂静极了，
霁雪郡主和韩仲泽都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半晌，霁雪郡主深深一叹，“想不到，你竟如此坦诚。你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其实我早该明白，这三年你远走戍边，就是不想面对我。当初你是被姨母胁迫，我又何尝不是棋子一颗。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喜欢你。枉我痴情一片，你却从来没有对我动情。”　
“韩仲泽对不起郡主。”韩仲泽听着霁雪郡主的话，心中慌乱难言。霁雪郡主比他想象中要平静得多，这让他很是意外；哪怕霁雪郡主哭得梨花带雨，也比现在这样要好。韩仲泽不知道，下一刻的霁雪郡主，会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反应；他明白自己刚才快刀斩乱麻的话一定深深伤害了这个柔弱的少女，虽说长痛不如短痛，但这痛楚，却是铭心刻骨的。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和上官姐姐多年情分，能够再续前缘，也是不容易。君子有成人之美；你方才的话，我允了。”霁雪郡主侧过头，闭着眼睛，慢慢说道。
韩仲泽闻言，惊喜交加。霁雪郡主竟然如此轻易地成全了他和上官明皎，这实在让他始料未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深深的一叩首。
霁雪郡主回过身，端过桌上的药，送到韩仲泽面前，“仲泽哥哥，药放凉了，你可以喝了。”
韩仲泽释然，伸手去接，霁雪郡主的手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几乎又将药碗打翻。韩仲泽眼疾手快端过药碗，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霁雪郡主摇摇头，只说了句：“喝吧。”语气中竟有几分哽咽。
韩仲泽默然，霁雪郡主虽然放手成全，却还是伤了心。他看着手里的这碗药，一仰头，一饮而尽。
霁雪郡主站在一旁，望着韩仲泽喝药，脸上是复杂的神情，终于，有一滴泪，从眼角静静滴落。这一切，韩仲泽都不会知道。
38、不辞须眉三分毒
38、不辞须眉三分毒　。。。　
昭云见霁雪郡主再次走出了营帐，往自己的休憩处走去，便知郡主探视结束，转身回去禀告上官明皎。上官明皎听了，便急忙往韩仲泽的营帐走来。
上官明皎一进门便喊“仲泽”，竟然无人应答，定睛一看，韩仲泽躺在床上，似乎又睡着了。上官明皎觉得有些蹊跷，走到床前细看，韩仲泽的确睡得一脸平静，竟无异样。她还是不放心，一手扣上了他的脉门。半个时辰前还很匀净的脉象，此刻又混乱不稳起来。上官明皎大惊，韩仲泽的病情怎会如此反复。风长漠的本事她并不怀疑，既然说是治好了，那必然没有后患。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从中作梗。上官明皎的视线缓缓扫过房间，猛然看到桌上那只空碗，和之前昭云手中的碎片一模一样的花色。她冲到桌边，拿起那只碗，碗中依稀有些残留的药汁。她看向昭云，昭云会意，接过碗仔细查勘，脸上有了一层阴翳，“这碗药里，有了新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上官明皎的身形微微一晃。什么都明白了，霁雪郡主在药里下了毒。而之前那碗被打碎的药，只是一个障眼法。霁雪郡主果然心思缜密，猜到她上官明皎会有所怀疑，故意演了那样一场戏来打消她的猜疑。
上官明皎只觉得有人压了一块巨石在她心头，一时间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缓缓转身，韩仲泽依然静静地沉睡着。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还拥抱着她，他们还在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可如今，百密一疏，情势急转，韩仲泽又一次生命垂危，而这一次，却又不知如何化解；这早已不是打动风长漠那么简单了，危机四伏，人心难测。
忽然门帘一动，上官明皎回头看去，竟然是霁雪郡主走进门来。
四目相对，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的，都是杀机。
“昭云，你先退下。”上官明皎沉声说道。
“二小姐……”昭云沉吟了一下，还是顺从地退了出去。
“毒是你下的。”上官明皎死死盯着霁雪郡主，冷冷地说道。
“不错。”霁雪郡主嘴角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