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第59章


“大奶奶来了,南儿方才说你夜里不曾好睡,我想是回去歇着了,怎么又跑过来?”
“没有的事,媳妇出门了几天,回来自然要来给太太请安的,哪里有自己偷偷跑去歇了的道理,不过是相公心急走得快了些罢了。”
方太太慈蔼地朝念锦张开了手臂,念锦笑吟吟地迎上去握了她的手,顺势在她另一边坐了下来。
这里方太太也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孩子虽说向来和我贴心,但自十二三岁起便也是跟着他父亲到处跑的人了,哪里能才两三天不见娘就想得这样了?可见是你扯谎,就知道哄我老太婆高兴罢了。”
“哪里呢,昨天在我们夫人面前他可还说了,只想着太太屋里的酒糟鸭掌吃呢,这还不是想太太了?”
“我说呢,原来是想我这里的吃食了!”
婆媳二人手拉着手说笑了起来,竟将樊音像是不存在似的冷落在了一旁,樊音想着委屈复又嘤嘤哭了起来,念锦这才抬起眼眸惊异道:“原来音姐姐也在这里,妹妹真是眼错了不曾看见。”
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见樊音先她一步腾地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伏在地上泣不成声道:“好妹妹,就当姐姐对不起你,当初方大哥以棋子相赠的事情你也知道,姐姐糊涂,竟认了真,想他这样贵重的东西竟单单赠予我一个,想来自然视我与别个不同,家里逼着我成亲,我想想实在不敢辜负方大哥的一片真情,既然收了人家的东西,那便是答应了意思,如何能够反悔?索性咬咬牙一个人逃了出去寻他,谁知偏偏在泉州遇见了。方大哥为人忠厚,怕伤了妹妹的心,只得忍痛将我托给杜家,我原也打算绝了这个念头成全了妹妹,可这人心都是肉做的,一心一意牵挂的一个人,哪里能说过去就过去了呢?我咬着牙忍了这么几个月,终究抵不住……抵不住心里的思念,因此只得厚着脸皮寻了来,像妹妹你赔罪!”
说完便不要命似的在地上咚咚咚磕起头来,想来她这番言论方才已经说过,方太太与方晏南的脸上都看不出一丝诧异的样子,方太太只低头啧啧叹息了一声道:“还不去把樊姑娘扶起来?这么磕着可是要把头嗑破的,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哪里禁得起?”
一句话说完,早有两个丫鬟过来将樊音强行架起,却也不许她再坐回方太太身边,反倒按着她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不叫她动弹。
念锦瞥了一眼方太太手边的锦盒,知道里头装的就是那盒子坏事的棋子,不由摇头叹道:“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没想到姐姐竟是个痴心人,只可惜这痴心却用错了地方。”
说罢缓缓抬起手,自颈上取下一直挂着的黑字坠子递到方太太面前,正要解说,却被容兰抢了过去。
“太太赎罪,一切皆是奴婢不会办事!当初少爷从京里回来去了余家,各方各处的礼物均是奴婢打点,这围棋本是要送给大,谁知道底下的小厮糊涂,不知怎么竟送去了樊姑娘屋里。太太若不信只需细看,那黑字若对着阳光,便能看出里头都刻着一个小小的锦字!若说不是送给大,只怕还有人不信呢!后来因已经错送了出来,少爷怕说出来樊姑娘脸上挂不住,便瞒了下来,只用留下的一粒棋子为大奶奶镶了个坠子。”
一番话说得樊音瞬间白了脸,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看着方太太的掌心,果然那静静躺着的玉坠看着眼里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既然如此只是个误会,不过却因此害得樊姑娘千里迢迢地奔波,你这丫头可知道错了?”
方太太脸上仍带着慈蔼的笑容,声音却已经冷了下来,容兰忙伏下身等候发落,念锦才要开口替她求情,却被方晏南一把按住了肩膀。
“方才不是说头晕么?别起猛了,好生坐着吧。”
说罢便拉着她的手走到樊音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面又小声问她想吃什么茶,丝毫不曾将哭哭啼啼的樊音和等着发落的容兰放在眼里。
方太太那里对他们的小动作也只当看不见,喝了口茶淡淡道:“罢了,仗责十五,你自己到孟妈妈那里去领吧。”
“是,谢太太恩典,奴婢这就去了。”
容兰端端正正地磕了头方才退下,这里方太太方看着樊音笑道:“好孩子,叫你受委屈了。全是那丫头惹的祸,如今我打她一顿给你出气,你可莫再伤心了。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住几天,还到月珊那里可好?过几日我这里派人送你回去,想必你家里的老娘也不敢再恼你的。”
樊音见方太太轻描淡写就想将此时揭过哪里肯依,当即用力挣脱了身边那两个丫头的“扶持”又跪到了地上泣道:“求太太做主,给音儿一条活路!如今整个钱塘都知道音儿与方家大少爷私奔,若太太不肯留下音儿,音儿只有死路一条!音儿不求名分,只求能留在方大哥身边,能时时看着他便好……”
说罢又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看着方晏南,方晏南彼时正殷勤地给新媳妇吹着热茶,听了这话不由眉头一皱,搁在茶几上的手也忍不住握紧了起来,似乎想要发作,却感觉有一只柔软的手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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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偏,却见念锦正没心没肺地瞅着他笑,倒是全然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反手在身后握住她的手。
“樊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白眉赤眼的怎么就拉扯上私奔两个字了?要说钱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倒是从没听见过这么荒唐的流言。你方才说昨天夜里才到的钱塘,又是从哪里听见这些的?”
方太太自樊音进门以后一直保持了往日的温和慈蔼,但在听了关于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私奔”的言语后,纵是教养再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当下将手上的茶盏往桌上一放,看着樊音的眼神也变得冷厉了起来。
樊音原想着方家这样的人家最重名声,再说方太太也不是不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念锦有个好娘家依傍罢了,她如今又不是想跟她争正室的位置,不过是一个偏房,想必方太太也不会太较真,要说怕得罪余家,那这私奔的流言不就是现成的给他们家找的好藉口么?
毕竟如果方家是因为顶不住流言的压力而不得不给儿子新婚里就纳妾,余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此她满心以为这句话一说出来正好是为方太太解了左右为难的围,压根没想到人家方太太心里压根就没为难过,压根就没正眼看过她一眼,以她这样无名无份的私生女出生,如今又有了嫌贫爱富追着男人跑的事迹,别说是给她儿子做偏房,就是想进她方家的门做个烧火丫头她都觉得会污了她家的青石砖地面。
当即被她的话问得愣住了,半张着嘴几次想开口,却又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自圆其说,只能不住抽泣,哭着哭着又转而膝行至念锦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哀求了起来。
“好姑娘,我们姐妹好了一场,如今你竟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今日若就这么走出了方家的大门,我樊音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好姑娘,求求你,在大太太面前替我说个情,方大哥是你的相公,你也想他高兴不是?”
念锦安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语,方晏南却实在按捺不住了,一把拉起念锦搂着她朝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够了,樊姑娘。棋子的事容兰领了,你若是个聪明人就该让它就此揭过。毕竟送棋子的是我方家的人,就算他再怎么不起眼不常到我眼前来,我要当真想找他出来,好好问问那天究竟是怎么把找错地方的,却也实在不难。你这么胡搅蛮缠,实在辜负了我一片保全大家体面的好意。再说泉州的事,容兰欣怡两位可为我明证,我对你可有一丝僭越的地方?杜家上上下下也都是人证,我正大光明地将你托给了他家,自然就不怕有人说三道四。”
方晏南的脸色已经铁青,作为家里的长房嫡孙,他一直生活在方老爷和大太太的严密保护下,就连身边的三等使唤丫头,也经过了方太太的严格筛选,行事自然都是极周到的。
幼时记忆里的长姐温柔贞静,如今的二妹纯真率性,就是余家所认识的几位年轻小姐,也都是极好的人品,因此在他心里对女子的理解向来简单,总归都是好的就是了。
对樊音他向来看做邻家小妹,又比对依绫和悯罗更多了几分怜惜,毕竟她的身世很可怜,又心思敏感性子怯弱。所以棋子的事他事后虽然生了疑心也找了人查证,明知她是故意的,也没有把这事揭出来,只是尽量避着她,以为她一个女子脸皮薄,这样就算点到为止了,却没想到她能做出寻去泉州的举动来,纵是如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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