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第89章


⒆永戳恕?br />
我和姐姐参加工作以后就没有寒假了,卖花灯人手不够。母亲经常要到太原去招呼生意,家里就剩父亲一个人看门。任忠生两口子见了,就对母亲说,以后就不必回来装货了,需要上货时,我们每天晚上出车回来就把灯笼装好回家去,第二天一早直接送来就成。当时,我们家和任忠生两口子已经建立了完全的信任关系,母亲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偷东西,就同意了。那时任忠生和我们家里都已经装了电话,需要上货时母亲就打个电话给他,两口子就在晚上开着车过来装货。当时父亲已经年纪大了,手脚不是很利索,每次装灯笼的活大部分都是任忠生两口子干的,也不要加一分钱。花灯怕碰、怕挤,装货时任忠生两口子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是自己家的东西一样。有一次任忠生的老婆不小心碰坏了一个灯,任忠生训了她一顿,当场掏出钱来要赔。母亲哪里会要,坚决地挡了回去。
一九九六年春节,母亲跟太原钟楼街的一个姓段的商场经理合作,由人家代销她的花灯。那一年花灯行情非常不好,姓段的卖不出去就要我母亲降价。母亲一看也没别的办法,就降到原料的成本价加每个灯十块钱的工钱给他,他再翻一倍的价钱卖出去。第二年花灯行情又好了起来,灯价比前一年翻了一番还多,母亲看着花灯如流水一般哗啦哗啦走,心里挺高兴。谁知姓段的这人特别黑,结帐时竟然按一九九六年降价后的价钱算,一个灯笼的全部利润他一人就要白白赚走十分之九,最后还要把零头去掉。我父母二人辛辛苦苦,没日没夜地忙活了一年,做的货比哪一年都多,最后只挣了七千块钱的工钱,平均下来一个人一个月连三百块钱都不到。一向坚强的母亲从姓段的那里出来,顿时觉得悲愤难忍,忍不住哭了起来。任忠生那天正好和母亲一起来拉剩下去的灯笼回去,见状也气愤不已,劝了母亲半天。货拉回去以后,任忠生说啥也不要车钱,跟母亲说:“张姨,你一年到头这么辛苦,挣这么一点血汗钱,我要是还要你的车费,我还算是个人吗?那姓段的不是人,我任忠生还要做人呢!”一席话,说得母亲又流起眼泪来。
后来有一次,任忠生在跑运输时被歹徒打劫了。歹徒不但抢走了他的钱,而且还打断了他的两条肋骨。出了这事以后,母亲去医院看他。任忠生躺在病床上对母亲说,自己不想干运输这个行当了。他老婆说,不干这个行当,咱们怎么过日子呀?任忠生当时挺生气的,就说了句气话:“我都被人家打成这样了,还要我跑车,早晚有一天我会死在这个车上的!”话虽这么说,等伤愈出院,任忠生还是又跑起了运输。
一九九八年,我的父母随我到武汉落户。到了过春节时,父母回到山西处理以前年度没有卖完的花灯存货。那天母亲给任忠生家里打了很多次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当时就有些不祥的预感。于是母亲骑自行车到汽车站找任忠生的车,也没有找到。一问其他跑客运的司机,司机说:你还不知道?任忠生都死了好长时间了。原来,一九九八年的一天,任忠生为了躲避一个突然从路边窜出的孩子,与一辆大卡车迎面相撞,当场就死了。
母亲听到这个噩耗,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那样伤心地大哭了一场,父亲也为此难过了好些日子。直到这么多年以后,父母只要一跟我提起任忠生,眼圈就总是红红的,都说任忠生是个好孩子,死的实在是太可惜了。在我写这篇文章时,父母一再嘱咐我:一定要把任忠生写进去,为这个仁义忠厚的好孩子树个碑,立个传。
《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 第九章 我的大学(1991~1995) 十四、列车奇遇
上大学的几年,我每学期放假都要坐火车回家。由于我是铁路子弟,所以都是父亲单位开出铁路免票,乘火车不花钱,非常方便。因为路途比较远,火车上人又比较杂,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头两年我总是在坐火车时穿着父亲的铁路制服,带着大盖帽,一般人总以为我是铁路上的人,也就相对安全一些。
刚上大学那两年,武汉到太原没有直达列车,只是每年春运期间有一趟广州到太原的一三四次临时旅客列车。第一次放寒假,我搭乘这趟临时客车回家。那时,民工潮已经初露倪端,列车上坐满了从广州打工回家的民工,多半是河南人。别说坐的地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我上了火车以后,一见是这个景象,想着这么远的路,要是总这么挤着也挺恐怖的,就赶紧想办法找地方坐。于是,我挤到列车员休息室门前,装作问他事情,实际上是想跟列车员套套近乎,在列车员休息室坐一会儿。那个列车员是个比我大几岁的年轻人,长得有点像陈佩斯。他一看门外站着个穿铁路制服的人,回答了我的问题,就开始跟我攀谈起来。谈着谈着,竟然发现我们是太谷老乡,他家是火车站的,于是顿时亲热起来,我也就坐进了列车员休息室,算是一路坐着到了太原。
不过,这个列车员虽然属于工人阶级,但对那些沿途上火车的农民兄弟却一点也没有“工农联盟”的情感。当火车走到汉口车站时,又有一大批民工扛着大包小包往火车上挤。当时我站在车门往外看,天哪,这个时候才感觉中国人可真多:站台上如同海洋一般,人群一波一波地往车门涌;车门口几个扛着大包的挤作一团,都想先上车,各不相让。这个时候开车铃响了,列车员要关门,而车门口那些还没上车的人抓住车门不肯下去。列车员高声厉喝着,一边抬起穿钉了掌的高筒皮靴的脚向那些手狠狠地踩下去,一边用力关上车门。等车门关上以后,我往车门上刚才列车员脚踩的部位看去,上面似乎有些暗红的血迹。看到这个景象,我的心中不知为什么涌起一阵悲哀。
等到寒假放完,我又乘坐这次临时客车返校。从太原开车时车厢里空荡荡的,一到河南安阳,呼啦啦地上来一大帮人,立刻全都满了。随着列车在河南境内南行,人越来越多。每一个车站,等待上车的民工都是人山人海;武警手里拿着皮带,抽打着不守秩序的人。河南民工多,而且不少人行为粗野、不讲礼貌,扛着大包小包在车厢里横冲直撞,碰了别人、踩了别人也不说一句“对不起”。后来,很多民工没有位置,就坐到行李架上,脚就神在下面坐着的旅客的头顶,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汗酸味、脚气味和劣质烟草味混合起来的臭气。等到了武昌车站,由于人太多,列车员连车门都不开。我只得翻窗户下车,结果下车时耳朵被车窗狠狠刮了一下,很疼了一些日子。
火车上人多,鱼龙混杂,各种各样的怪事都有。有一次我旁边有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矮胖的农村小妞没有座位,就要我们挤一挤,在我所坐的三人座位边上坐了一角。当时我坐在靠窗户位置上,这算是三人座位中最好的一个了。我正在座位上看书,那个小妞突然拉了拉我的胳膊,然后对我说:“我有些晕车,你能不能跟我换个位子?”我一听是晕车嘛,那就方便别人好了,于是就跟她换了位子。三人座位坐四个人,我坐在最外边就只能坐上半个屁股。结果那个小妞坐到我的座位以后,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直打鼾呢。过了一会醒过来,又往地上吐了几口痰,开始吃起零食来。这时我身边一位阿姨看不过去了,悄悄对我说:“这女的根本就不象是晕车的样子,晕车的人都恨不得把胆汁都吐出来,怎么还吃得下去东西?”我以前没见过晕车的人,就说:“可是我见她往地上吐呀。”那位阿姨说:“晕车的人都是大口吐,她这是在吐痰,肯定是装的。”我一想,妈的,老子一片善心竟被这个人给耍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跟那小妞说要换过来。谁知那个女的反而倒打一耙,竟然教训起我了,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通情理呢,我不是说了我晕车吗?”我一听更是勃然大怒,也懒得跟她废话,眼一瞪说:“这是我的位子,我要你走开你就给我让开!”我一凶,她就软了,很不情愿地让了位子。
一九九三年,汉口到太原的二八六次直达旅客列车开通,我回家也终于方便一些了。在一次乘火车路过河南境内时,突然有几个穿着列车员制服的人抓了一个背着编织袋的人,打了他几下,然后“列车员”占到座位上,义正词严地说:“旅客同志们!我们今天抓获了一个私自贩卖香烟的违法犯罪分子,查获了一批高档香烟红塔山。根据《中华人民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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