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第64章


除了这两家子,九十年代的时候,我父母又帮助过我们家属院里的一家人。那家户主姓孙,是个老工人,老婆大概是近亲结婚的原因,有遗传性精神病,疯了好几十年;一个女儿也是先天残废;一个儿子还算全活,但有先天性心脏病,接了老孙的班在铁Z局工作,后来单位没活干就在家待着。全家人就靠老孙的退休工资生活,还经常不能照点发放。老孙解放前曾经在伪满洲国的日本工厂里当童工,就说:连日本人也没拖欠过工钱。老孙的残废女儿后来嫁给外省的一个农民,有肺结核病。母亲看他们家可怜,就到线材厂帮着那个上门女婿找了个临时工,不久线材厂垮了,生活又没有了着落。当时我母亲在糊灯笼挣钱,一看他们家生活如此艰难,就把糊灯笼的手艺全都传给了他们家。糊灯笼要先用铁丝焊灯笼架子,需要购置点焊机,太谷县没卖的,当时我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还领着老孙的儿子到太原买个点焊机一起抬回来。老孙家生活困难,儿子找不着对象,母亲就帮着给找了一个,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后来我父母随我到武汉落户,临走我母亲又领着老孙家儿子到太原,把以前生意上的伙伴都介绍给他们认识,还把我们家房子借给他们放灯笼,算是让他们靠糊灯笼有了个生路。老孙那家子也属于那种不怎么有良心的人,母亲搬来头两年还经常打电话来,都是问生意该咋做,后来上了路,电话也很少打了。二○○三年夏天,我母亲在教会了我舅舅的孩子做灯笼的手艺后送他到太谷做灯笼谋生,让老孙家把占用的我们家房子腾出来,他们家还好大不高兴。母亲到老孙他们家时看到他们家五口人竟然买了三台二十九寸的彩电,顿顿大鱼大肉的吃。回来后母亲说这土包子开了花可真是会作妖。
俗话说上行下效,也许是受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和姐姐二人从小就一直同情、帮助弱者,看到身边可怜的人,不帮一下子自己心里就过意不去。我姐姐在山西财经学院上学时,班上有个稷山县的女孩,家里是山区农民,特别的穷,每顿吃饭都是买两个馒头,就着自己家里带来的咸菜。当时我姐姐有铁路免票,每个星期六都回家,走的时候母亲总是怕她在学校里吃不好,给她做很多好吃的带走。后来才知道,姐姐每次到了学校以后,把母亲做的大鱼大肉多半给了那个女孩子,自己却吃的很少。我在上初中时邻班有个学生,大概比我大两岁,有佝偻病,他们班上同学都欺负他,也没人跟他玩。我总是看到这个学生下了课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主动跟他一起玩,后来成了好朋友。到高中时,班上有一个转学借读的学生,有一只手长了六个指头,也是被人冷落,我就经常和他在一起温习功课,每天放学时都用自行车送他回家。
在不危及自己的情况下尽量地帮助弱者,凭良心做善事,是我的父母留给我的一项美德。我不喜欢唱“大公无私、舍己救人”之类的高调,我觉得,要是大多数国人能够做到同情弱者、扶危助困,那这个社会也不至于像现在乌烟瘴气。
《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 第七章 黄金时代(1984~1987) 六、北方旅社
铁Z局三处机关搬走以后,成立了一个太谷办事处,管理以前留下来的房产和家属院。原来处机关所在的那个大院因为靠近火车站,因而改成了一个旅馆,叫“北方旅社”,由一些本单位的知青和家属经营,每年要上缴几千块钱管理费,自负盈亏。那些知青和家属吃着大锅饭,一个比一个懒。客房里墙壁自从七十年代处机关进驻时粉刷了一遍以后,从来都没有粉刷过;顶棚早已破旧不堪,露出不少黑糊糊的大洞。由于是“大集体”性质,也没有人愿意投资,整个旅社没有一台电视,餐厅里连个冰箱都没有。旅馆就是这样,有时客源少,有时客源多,因此没有冰箱,买回的肉和菜放着就不新鲜了;如果不提供伙食,客人住宿就很不方便,不愿意住。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旅社里买了一些卤猪蹄,时间放得太长了。一位客人吃饭时点了猪蹄,吃着吃着,里面竟然爬出一条蛆来。那客人比较老实,说,怎么生蛆的猪蹄还卖呀?结果,旅社的职工仍然收了人家饭钱。久而久之,旅店的生意越来越清淡,门可罗雀,别说上缴管理费,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办事处没办法,就把“北方旅社” 发包给职工经营,条件是要上缴管理费、养活知青。那时一般人都不看好这个旅社,没几个人去承包。我的父母回家一商量,觉得旅社靠近火车站,地理位置不错,只是由于经营无方才逐渐失去客源的。因此,只要我们家把它搞干净点,做生意厚道一点,再投资弄点电器,也还是能挣钱的,应当试试。于是,父亲跟办事处签订了合同,并且进行了公证之后,我们家就开始对旅社投资了。
我父母拿出几千块钱,买了些涂料和油漆,粉刷了肮脏的墙壁,修理好残破的顶棚,把所有门窗都油漆了一遍,修补好缺损的玻璃窗,新购置了床单、被套,并且仔仔细细地打扫卫生。正好那是暑假,我们全家四口天天都在旅社里干活,每天都弄到灰头土脸、筋疲力尽。家里还把彩电和新买的冰箱搬了过去。半个月以后,一个面貌一新、窗明几净的“北方旅社”终于出现在旅客面前。为了和别的旅馆竞争,我们家还在火车站门口设了一个接待处,每天有火车到站时,就带领职工接站,接到了以后先送上大碗茶让旅客解渴,再派人带领旅客到旅社。如此一个多月,生意终于红火起来,旅社创办史上头一次出现了客满的情形,尤其以回头客居多。知青们多少年来第一次领到了奖金,个个积极性很高,变得勤快起来。我的父母也很高兴,以为这又赶上一次勤劳致富的好机会。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这时候办事处新换了一个主任。这个新主任名叫王××,原来和我父亲一起开吊车,也算是工友了。但是王××这个人不正派,当年我母亲刚调到太谷线材厂财务股的时候,曾经向王××学过一天算盘。当时我父亲在商丘驻勤不在家,王××一看就觉得有机可乘,就天天来我们家,每次来时都在头上抹很多头油,把头梳得跟被狗舔过一样油光锃亮。王××的老婆长的不好看,也没有工作,于是王××就嫌弃她,想撬我们家墙角。当时我外婆还在我们家里,王××每天跑来帮着我外婆干活,挑水、和煤,还不停地说我父亲的坏话,企图挑拨我父母的关系。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渐渐地我母亲和外婆都察觉此人心术不正。我外婆和母亲都是非常正统的人,母亲为了孩子连唯一一次爱情都可以舍弃,哪里看得上这个见异思迁、油头粉面的小人呢?不过,又顾及朋友面子不好当面戳破,还给他找一个台阶下。恰好那时线材厂财务、出纳、统计三个岗位我母亲都要一肩挑,于是母亲和外婆二人订好计策,每天我母亲加班到晚上十点,如果王××还在我们家里,外婆就亮着厨房的灯;如果走了,就关上厨房的灯。那段时间,我母亲每天下班,都要看看家里厨房是否亮灯,如果亮着,我母亲就在外面转悠不回家。王××每天晚上来等,但每天都扑空,只好逗我和姐姐玩,弄得我和姐姐都还觉得这人挺好呢。最后,王××急不可耐,有一天干脆一直等到快夜里十二点了也不走,我母亲一看夜太深了,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回来。王××碍着有我外婆,就要我母亲跟他到外面去“谈点事”。我母亲早就防着他这一招,于是没有伤他的面子,很委婉、很客气地反问道,有啥事在家里不能说呢?王××心怀鬼胎,一时语塞了。后来我母亲帮助他老婆在太谷线材厂找了个临时工做,也算对他们家有恩了。但王××给脸不要脸,反而从那时起嫉恨起我母亲来。
王××小人得志,当上办事处主任以后,感觉报仇雪耻的机会来了。于是,他找我父亲谈话,说后人不问前面事,这旅社要收回重新承包给另外一个职工老李。我父亲当然不答应,说我们家为了这旅社费了那么大的劲,而且还签了合同,进行了公证,是受法律保护的。然而,王××一心报复,居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县公证处出了证明:“经我处重新审查,发现铁Z局三处太谷办事处不具备法人资格,因此我处于一九八七年×月×日出具的谷证字第×××号《公证书》予以撤消,不具备法律效力。”公证撤消后,王××还把那个职工老李和我父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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