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行歌》第13章


他不愿钱花在自己身上。
“我不要你念得那么辛苦……”她说。
突然,前方有四个男生冒出来,争着叫说:“叶承熙,和女朋友逛街呀?难怪找你打篮球都没有空!”
慌乱中涵娟离得远远的,没听到承熙怎么应答“女朋友“三个字已够惊心,在脸颊弥泛桃红,在手心淹漫成汗,分不清是羞是急。
为了让自己忙碌,她做主用两人的钱买了参考书。
几个大男生嘻哈一阵,挥手告别后承熙脸色暗红,似被大力嘲弄过,但笑容是闪亮灿烂的。
“我买参考书了。”涵娟镇定地指着手上的纸包说。
“怎么会这样?我说我不需要的。”他笑意消失。
“但我心里比较高兴。”她说。
“我却不高兴。”他唱反调说。
好奇怪呀,总是为对方着想;为何人会产生如此温柔的心情,会以某人的快乐为快乐呢?
所有的争执,承熙终会顺从她。两人又逛一会,还在一家电器行前看新鲜的电视机,屏光幕跳动不太清楚,wωw奇Qisuu書网但围观人潮仍很专注。台视去年才开播,大部份人还不懂得有关这方形盒子的一切。
日影西斜,他们到公车站买票,才发现涵娟没估算好,仅剩下一张票的钱。
“都是我的错,没有仔细数。”她焦虑说,这半天下来已经很累,再要走一个多小时,感觉好遥远呀。
“没什么大不了,你坐车我走路,说不定比你还快到家哩!”承熙安慰她。
“怎么可能嘛!我真糊涂,叫我坐车也心不安,干脆我们都走路。”她说。
“别傻了,只要一个人辛苦的,又何必两人都拖下水呢?”他反对说。
若是平时,涵娟不会有难不同当,但今天偏例假在身特别疲乏,承熙又不容分说,她只有接过票,看他跑到马路另一边,还笑说:“我们来比赛!”
他一直是阳光,即使自身环境艰苦,充满着无奈挫折,还是设法带给人信心和欢笑。以前她曾被他突放的光芒灼伤了眼而心存敌意,他都包容着,到了真正接近时,才知那是温暖人的和煦。
他的光和热会长长久久吗?希望是。
涵娟坐上车,仍在一股无名的沉醉中。过几站后,承熙赫然在街旁跑着,她再也不顾众人眼光,开窗大叫:“叶承熙加油,你会赢过我的!”
“我会等你!”他用力挥手说。
风吹入窗有极幸福的感觉,知道他在某处与她并行前进,为的是彼此。等车子到了榴圳,她注意着四面八方,一看到承熙的身影就随即拉铃下车。
他满身是汗,长途跑步逼出一份阳刚的活力,浓眉黑眸都泓亮着,盯着她时更带着感情。仿佛久别重逢似的,她激动地拿出手帕拭他的脸,他本能承接,两只手触着了又握住,热熔溶地澎湃到心里翻腾不已。
“还有三站,你怎么不坐了?”他温柔地问。
像惊醒般,她抽出手说:“不忍心你一直跑呀!”
“哎,你下车也不能轮到我去坐呀。”他其实内心高兴,笑出来说:“我第一次发现你也有笨的一面。”
“谁说我笨?”她立刻回驳:“我可比你聪明,考试名次都在你前头,事实可以证明哪!”
“没见过你那么好强的人,一点都不认输。”他气息渐稳,接过她手上的书。
“敢说我笨,我们联考见真章,没考上第一志愿的是小猪,必需在脸上画猪鼻子!”她以少有的顽皮说。
“如果我们两个都考上了呢?”他反应极快地问。
“你能吗?我只想着怎么帮你画成全世界最丑的猪哩!”她激他说。
他当然和她斗嘴,更喜欢看她笑靥如花,清嗓如铃。他们最后合唱着“Moonriver“,把句尾的“huckle…berryfriend""改成“piggynosefriend“,几乎笑岔了气。
他的眉眼俊朗如日,她的眉眼清亮如月,互映着人间最纯挚的灵魂。
只要眉眼澄澈,眉眼无愁,他们可以这样走上千百年,宛如在盈盈月河中,让梦织出迤洒的流金灿烂。
第5章
承熙和涵娟都考上第一志愿,这在中段及内巷是极少有的事,贫瘠的坏竹区也会长出白胖胖的好笋?议论之余,也给一些辛苦工作的父母带来希望。
“你们要以阿熙和阿娟为榜样呀!”大人对小孩说。
市场的“金童玉女“之说更甚嚣尘上,明年庙成迎神,非请两位来抬轿了。
放榜后两人尚未见面,涵娟就随家人回台中报喜。
那时代电话并不普及,一百人里有九十九个是不用的,有坏消息大都发电报,好消息则亲自回乡报告。
伍长吉的父母兄长分别死于日据时代的轰炸及征兵,只剩旁支的叔伯,幸好两个姐姐嫁不远,常常关照着。他很年轻时就独自到北部打拼,什么苦都吃过,如今能在台北市场有个生意摊位,又带个状元女儿回来,好不风光呀!
涵娟正值青春期,对亲戚们审视的眼光非常敏感。
“愈来愈像她妈妈,完全没有我们伍家的影。”姑姑们老爱说。
“阿吉,阿娟那么会读书,确定是你的种吗?”叔伯们则调侃说。
涵娟都装作听不懂,她不是爸的女儿,会是谁的?真无聊……好不容易熬完一星期假,终于可以回台北,坐火车部分是她惟一喜欢的。
隆隆隆响,窗外景色带过了人生繁复之美,真希望永远不要停下来,不必回到单调挣扎的日子。她想着有天会走得更远,去一个满足心灵的地方。世界何其大呀,应该自由飘流,而非局限和禁锢。
兴冲冲回来,她最想见的是承熙。在还未找到他之前,涵娟由市场得到传闻,说承熙打算放弃升学,已经随父亲到工地去赚钱了。
再一次吗?夏螺的嘶嘶声瞬时旋成一个揪心焦恐的涡流,她抓着曼玲,顶着毒热太阳,气急败坏到内巷叶家,要承熙说个明白。
“叶承熙孝顺,一定又是为了爸妈弟妹想牺牲自己……”涵娟反复说。
“我们要不要再找朱老师帮忙呢?”曼玲问。
“也不能老依赖别人呀!最重要是叶承熙自己,他为什么不能坚持到底?为什么就轻易妥协?”涵娟口气不平说。
自从六年级那次探病后,涵娟不曾再到叶家;印象早就模糊了。内巷仿佛又比以前复杂,更多人蜂巢似的盖房子;警察不时来拆,屋起屋落常在百之间。
两个女生共试了三次,每回都走到大广场就困住,也认出了水井小庙,但就是找不到大水沟和老榕树。
“会不会水沟项起来,树也砍掉了?”她们自言自语着。
最盼望的是,承熙能忽然从这八卦阵的某处走出来,别让她们再焦虑无用地打转。但绕过千巷百弄,就是没有他。
涵娟个性固执,也不管曼玲会累,数不清迷失多少回了,仍满头大汗找出路。
“应该叫他画张地图的。”她感到香热,濡湿的发黏在额际。
像做梦一般,她们听到狗吠声,迷迷糊糊的,竟是长卷毛的来福。它比从前更大了,还是见人就兴奋冲过来的脾气,找承熙的心太热切,涵娟已不再害怕,任它在身旁窜跳着。
跟着狗的是几个光上身赤脚丫的小孩,一脸好奇着盯着她们。内巷门牌凌乱,没有电铃,找人都朝四面八方喊。
“叶承熙!”她们在三合院中央叫。
女生如此公开找男生,必需非常勇敢。涵娟感觉门窗后有许多窥视的眼睛,仍然不顾羞怯地重复着:“叶承熙,你在哪里?”
炎炎的日头,相似的矮屋,少女无措的心,道路的阻隔,成了脑中永远的摺痕,缠绊一生的回忆,天地不应的绵绵哀伤。
“叶承熙,你在哪里?”涵娟太阳穴刺痛,曼玲已坐在墙角休息,万物皆枯萎。
仿佛经年,玉雪从某扇门后走出来,驱赶小孩和狗,不太高兴说:“你们把所有睡午觉的人都吵醒了!”
如逢救星般,涵娟急迫问:“小阿姨,叶承熙呢严
“住工地去了。”玉雪说。
“他……会回来读高中吧?”涵娟又期待地问。
“阿娟,阿熙可没有你的好命呀。”玉雪直性子说:“我姐姐心脏不好,姐夫又好赌,下面一张张吃饭的嘴,阿熙哪敢再花钱念书?”
“那多可惜呀,建中并不好考……”涵娟说。
“谁不知道呢?但读书也要有读书命呀。”玉雪顿一下又说:“阿熙嘴巴虽然不讲,可是心里很苦,你拜托……就不要再逼他了。”
“我也是为他好……”涵娟急说。
“但他不能只为自己想,还要为全家人想,对不对?哎,我晓得阿熙很喜欢你,他当工人,你不会因此嫌弃他吧?”玉雪试探问。
怎么回答呢?涵娟满心充塞着苦涩和失望,沉压压的坠入至谷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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