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俗共赏》第9章


赢了。
这位意大利的男人用聊他的太太的口吻,跟我聊沃特先生,他说沃特先生喜欢吃意大利面,要稍微硬一点的那种,他说沃特先生热爱摄影,热爱画画,热爱足球,热爱一切和艺术沾点边的东西,他说沃特先生很喜欢缠着他,像是很没安全感的样子,他本来打算用半年的时间追求,一年的时间交往,再举办婚礼,但沃特先生一直在向前催促,他已经准备好了订婚晚宴。
他这么说没什么炫耀的意思,但已经戳得我遍体鳞伤,狼狈不堪。我不了解沃特先生,而在我试图了解的时候,他已经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了。
此刻的解释也无关紧要,甚至爱与不爱也无关紧要,我转过头看沃特先生,他吸了一口放在他前面的果汁,金色的头发晃了晃,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说了除了再见以外,这一天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我和弗朗西斯昨晚做了,我断了我的后路,和你在一起太痛苦了。
说不清那一刻我是什么感觉,像是心脏的地方突然空了一块,疼到麻木,空虚感反而超过了痛苦,我贪婪地看着沃特先生,我知道,我大概这辈子都难以和他再次相见。
到最后,我的理智和我的身体像是分割开了,我听见我自己微笑着说,沃特先生,祝你们幸福。
我们离开咖啡店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朦胧的细雨,我没有带伞,沃特先生伸出手递给了我一把折叠伞,我接过了伞看着他的眼睛,他或许还有可能爱着我,但他已经不再信任我,他选择了给自己一条新的道路,选择切断自己所有的后路,意大利男人一把把沃特先生揽到了怀里,沃特先生微微勾起了嘴角,黑色的老式雨伞撑开,完美遮住了沃特先生和撑伞的男人。
我听见沃特先生说,再见。
我攥紧了雨伞,我也说,再见。
我们最终擦肩而过,走向这条道路不同的方向。我撑开了雨伞,才发现这把伞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和沃特先生初次见面的时候,我送给他的,两年多过去了,伞却依然保存得很好,为我遮挡住了逐渐变大的雨水。
我已经不是那时候会轻易嚎啕大哭的我,但从咖啡店回宾馆的一路上,沃特先生的影像在我的大脑中反复循环播放。
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分手的时候,也是这样,在路灯下擦肩而过,走向不同的方向,如果我选择回过头,抱住他,我们后来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想到了我们的第一次接吻,在烈日下的看台上,他眼中含笑,金色的头发飘啊飘,间或会擦过我的脸颊。
我想到了我第一次登陆推特,我和他互相关注点赞评论的过往。
我想到了我每一次为他烹制他喜欢的食物,他托着下巴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喊我贤妻良母的模样。
我想到了我们一起手拉着手,逛过S市每一个小巷,在霓虹灯下接吻,听彼此的心跳砰砰直响。
我想到了在我的故乡,我擦过他嘴角残留的冰棍的痕迹,他用舌尖舔过我的手指,那一瞬间的旖旎风光。
所有过往碎成碎片,重新组合成沃特先生的机场照,恍惚之间,我像是看到沃特先生挂断了我的电话,转身离开的背影。
我终于意识到,我失去了我心爱的沃特先生,那一抹金色划过我人生的轨迹,却在我想要抓住的时候,穿透我的指缝,决绝地选择离开。
很多的选择已经做下,就没有如果这个选项,让我倒带从来,我和沃特先生,到底成了彼此人生的过客。
62。
我回到了英国,回到了这个已经没有沃特先生的城市。
李铭和英超炒了几个月的绯闻,却最终无疾而终,尽管他今年三十岁了,场均进球率依然高得可怕,如果不是他中国人的身份,说不定还有可能在俱乐部踢到退役,现在身体状态没下滑,俱乐部依然舍不得。
出柜的新闻也炒了几个月,炒到最后无非是一个双性恋的结局,金萌小姑娘到最后在媒体前道了歉,然后大概也是出国了,据说是去了德国,李铭访谈参加了一些,国内的综艺节目基本怎么洗白怎么来,国外的艾琳脱口秀上,李铭很大方地讲了讲他过往的恋爱史,也很大方地提到了我的名字,节目组甚至贴心地找到了我们曾经在体校时的照片,我关了电视机,去厨房里看我差不多蒸好的包子,皮薄肉厚,口味也偏甜,是沃特先生很喜欢的味道,我麻木地吃完了一屉包子,手掌挪到手机上,又像触电一般地移开了。
63。
我的牛肉面馆在歇业三个月后,终于重新开业了,加上了各种各样的包子,得加一把劲了,不然今年的房租都赚不出来。
英国是一个新闻更迭很快的国家,前几个月炒得轰轰烈烈的新闻终于平静下来,偶尔也会有老食客八卦一把,我就笑笑不说话,推特种草了很多年,不敢再登录,不敢再看,体育小报上偶尔会有沃特先生的消息,他在意甲适应良好,俱乐部的同伴相处得也很好,我看着照片上被一群同伴一起抛在半空中笑得灿烂的他,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的牛肉包子店开得越来越好,雇员又加了几个,甚至有人提议我可以开分店了,我没有开分店的打算,现在赚的钱大半我都花不完,只能存到银行里,以前我还有找个伴侣过一辈子的打算,但现在想想,我还是一个人生活吧,这样很好。
我买了一家小俱乐部的全年套票,当然不是沃特先生曾经呆的那家,周末的时候我去看个球赛,然后拎着伞回我的店。
64。
依然是一个下雨天,依然是从门口走进来的陌生男人,他身上的西装已经被雨水彻底浇透了,褐色的头发贴在脸上,让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三年前,沃特先生也是这样,浑身被浇透了,扬起头,用蹩脚的中文向我寻求帮助。
情景的重叠没有让我产生想要帮助这个男人的想法,我选择接着在我的结账台后面算这个月的收入,我没抬头看他,正统的英国人这时候要么离开,要么开始咆哮,刚刚扫过他的西装的时候我以为他的修养会让他选择离开,但没过几秒钟,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我的面馆里响起。他说,200英镑,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和一套干净的衣服。
我抬眼皮看了一眼他,中文发音异常标准,但看起来不像是有中英的混血儿,我不缺200英镑,但我也不排斥这笔意外之财,我放下了笔,指了指我伸手的地方说,向后直走就好,里面的浴巾是今早刚换上的。
那陌生男人渐渐走进了我,我才发现他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年轻,我今年三十二,他大概起码比我大上十岁,眼角已经出了细纹,身量却保持得很好,没有非常普遍的啤酒肚,他和我擦肩而过,然后——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WTF?
出于作为人的最起码的良知,我不得不转过身试图扶起这位先生,手心触碰到他的手臂才发现他的体温有些不正常,我抬起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简直烫得让人发慌。
我拨打了急救电话,拿起钱包和这位先生一起上了急救车赶到了医院。由于这位先生身上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甚至连一点现金都没带(这点让我对他之前提出的200英镑深表怀疑),我不得不垫付了一笔的医药费,然后留在医院照顾这位先生。
在换上病号服,头发也被擦干后,这位先生的真容终于暴露在了我的眼前,之前比我大上十岁绝对是保守估计了,从皮肤和耳后和指尖来看,应该是位出身很良好的先生,烧退了之后,医生建议做一个比较全面的检查,但我们所在的是一个小医院,没办法做全套,我感谢了医生,然后接着照顾他。
第二天的上午,这位先生终于醒来了,他的眼神迷茫了一会儿,看到了我,他说,王萌先生?
我应了一声,又觉得哪里不对,我说,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西瑞尔,又说无意间扫到了我放在结账台上的名片。
65。
和西瑞尔先生的交谈很愉快,对方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会适时地递出话题,不会让人产生尴尬的情绪。
到最后我将手机借给了西瑞尔先生,他用了非常矜持非常绕圈的句子向我表达了他的感谢,最终希瑞尔先生联系上了他的同伴——一位已经有了白发的气质很好的先生,对方将我垫付的医药费还给了我,再次感谢后,我们在医院门口道别。
希瑞尔先生上了一辆我看不懂但是明显很贵的车,我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然后回了自己的店面,到晚上的时候,我清点一天的收支,才发现多了200英镑的款项,西瑞尔先生竟然还记得他在我的店的时候说出的话,我以为他烧糊涂了。
这件事被我当做插曲直接抛在了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