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俗共赏》第7章


我蜷缩在床褥里做着噩梦的时候,李铭终于找到了我家里,砰砰砰地敲响了我家的门。
我打开了房门,看着满脸满身汗的李铭,那一幕足以让我记得一辈子。我抱着他,嚎啕大哭,我不记得我哭了多久,李铭就任由我搂着哭着,一开始还会劝说几句,后来他也不说话了。
我在给李铭挑开脚上的泡涂药的时候,李铭问我,以后还踢球么,还回体校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带着一点慌乱的眼睛,我说除了那里,我还能去哪里,当然回。
李铭咧开嘴,笑得特别嘚瑟,他说,好吧,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我特别怕你跑了,我这个第一就来得太容易了。
我好脾气地没反驳他,且让他嘚瑟吹一会儿牛罢。
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幻想着以后一起踏上更好的球场,一开始说要去省队,后来说要去国家队,后来的后来我也吹开了,我说我要去踢世界杯,要和贝克汉姆先生当队友,李铭哈哈哈哈地嘲笑我,他说你比我还能做梦。
我说还是要做做梦的,万一实现了呢。
很多年后,李铭实现了我们当年的所有的梦想,而我们之间,早已物是人非。
54。
这番过往我自然不能和沃特先生全盘托出,我怕他吃醋,姑且就用体校生涯来一笔带过,沃特先生问我后来为什么没有再继续踢球,我就说是因为自己不上进,犯了懒,沃特先生没有相信我拙劣的借口,但他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
很多事情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忘,反而成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戳就疼,然而可笑的是,即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并不会后悔什么。
但这对沃特先生并不公平,他坦诚待我,但我大概永远无法坦诚地对待他,在他的面前,我是自卑的,有时候我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第二个李铭,终有一天,他会功成名就,不再把眼光局限在我的身上。
不爱的时候可以肆意可以随意,爱上后就开始患得患失,担惊受怕,因为失去过所以害怕再次失去,我极力控制这种微妙的心绪,却难以抵挡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因为不安全感选择隐瞒一些过往,却没想过一旦一切被迫解开,沃特先生将会怎么想。
55。
我和沃特在这座城市里呆了半个月,逛了逛我的小学,去了一次我的体校,但因为全封闭的原因没有进去,我租了个自行车,栽着沃特先生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有时候碰见卖雪糕的大爷,就买两个雪糕,靠在自行车边吃,沃特先生吃半个,留半个塞到我的嘴里,我一边吃,一边看沃特先生看着我笑,他拿着纸巾,擦过了我的嘴角,我知道如果这不是在大街上,他一定会舔上来。
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个晚上,吃过晚饭后沃特先生提议去遛个弯,我们无法牵着手,但我选择揽着他的肩膀,勾肩搭背地往前走,我们聊着回国后的日程,沃特先生抱怨我带他吃了太多的好吃的,回去一定要减重,我顺手揉了一把他金色的头发,低声回应说好罢,都是我的锅。
聊着聊着,路就走得比以往的有些远,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王萌,我转过了身,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像是以前在体校的同伴,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胖子?
那人答应了一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把目光放在了沃特先生的身上,我就向他介绍,说这是我朋友沃特先生,又向沃特先生介绍了胖子,寒暄几句后,胖子愣是要喊我去喝酒,我用眼神询问沃特先生,沃特先生捏了我一把肩膀,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胖子拦了一辆出租车,我们上了车,他又开始打电话叫人,我估摸这是不醉不归的架势,就用英文大概跟沃特先生解释了一下中国传统的酒桌文化,沃特先生笑着说,放心,喝醉了扛你回去。
那天夜里白加啤加红轮番上阵,我最后的意识是沃特担忧的脸,然后后面我就彻底忘记了,喝断片了。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我躺在被子里,已经换上了睡衣,沃特背对着我正在收拾行李箱。我揉了揉隐约有些发疼的太阳穴,问沃特几点了。
沃特先生顿了顿说,九点了,还来得及,你喝了床头上的醒酒汤,然后再睡一觉。我嗯了一声,没想别的,喝了汤重新倒进了床褥里。
再醒来的时候,沃特已经穿上了外套,还戴上了墨镜,一副马上要出门的架势,我笑他心急回去他也没反驳,把衣服扔给我就开始催我,我利落地穿好衣服,沃特已经拎着行李下了楼,还打好了车,安检查证查票一切顺利,我们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沃特却还没有摘下眼镜,我手贱地想要去摘他的眼镜,却被沃特先生挡住了,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但头又疼了起来,沃特松了我的手低头翻出了醒酒药,我就又喝了一管,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话,困意袭来,我就又睡着了。
下飞机的时候,我的酒终于彻底醒来了,沃特先生的经纪人在机场就接走了沃特先生,据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我拖着行李箱回了我们的家,大概收拾了一下,又从抽屉里取出了原来的手机,旅行用的手机已经没电了,被我随意地扔进了抽屉里。
一个月没去牛肉面店,我去了一次店里,顺便打包了两碗牛肉面和一些别的杂七杂八的吃的回了家,我给沃特发微信问他几点钟回来,但一直没有回信,我只好一个人吃完了牛肉面。
56。
第二天早上,沃特先生回来了,他打开冰箱发现了那碗牛肉面,然后背对着我说,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牛肉面。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正在看太阳报,上面有一个很小的版面,刊登了我和沃特上传到推特上的照片。我愣了一下,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放下了报纸说,沃特,你怎么了。
沃特关上了冰箱的门,依然背对着我。他说,我要去意大利了,意甲的一家俱乐部向我的经纪人和俱乐部报价了。
我愣了一下,沃特先生的话像是一枚炸弹一样炸在我的脑海里,我知道沃特先生很有潜力,他不可能一直待在一家俱乐部,我以为他会去一家英甲甚至英超俱乐部,但我真没想到他竟然要离开英国了。
然后我开了口,第一句话是问他,哪个俱乐部?
沃特先生说了俱乐部的名字,还说对方的诚意很高,过去就能轮流首发,薪金待遇也给得很好。我的大脑迅速地思考消化着他说的话,这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是的,该死的很不错的选择,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种惶恐的感觉笼罩在了我的心脏,他这是要离开么,离开英国,离开我么。
我攥了几下手心,将脱口而出的挽留咽了下去,我说那你决定要去了么,什么时候准备出发。
沃特先生转过了身,他的表情很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面无表情,我们视线相对,他的眼底太深,我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用很平稳的语调说,下个赛季就去,合同昨天已经签好了,官网今天就会挂出来。
我向前跨了一大步,逼近了他,我说,那我呢,那我该怎么办呢。
沃特先生没有一丝的犹豫,像是已经在脑袋演练过了几百次一样十分流畅地说,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意大利。
【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意大利】
我被这句话震得有点懵,沃特先生并不是想借此跟我分手,他提议我们一起去意大利,情感上我很想直接答应他,但我想到了我的牛肉面店,想到了一些想要忘记的过往,我别过了脸,躲过了他的视线,我说,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好么。
沃特先生轻笑出了声,他冲着我,飞速地说了一串英文,我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我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腕——我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他转过身摔门直接走了。
57。
我其实是去过意大利的,跟李铭一起,那年李铭十九岁,我二十岁,李铭当时已经是国家队的好苗子了,他这次出去也是各方博弈妥协的结果,我当然不可能跟他一起住在训练宿舍,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住了下来,那是一段,颇为阴暗的时光。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看过流星花园那部烂俗狗血的言情剧,里面有个很小的细节,花泽类去法国追了藤堂静,最终选择了放弃回国。我当然没有花泽类那么帅,但大概的经历和心里路程差不多。我在意大利呆了两年,看着李铭一点点闯出名气,看着他一点点成为最闪亮的新星,我们的距离越发变大,从无话不谈到相顾无言,最终我选择在一个雨夜拎着行李箱离开了意大利,逃一样狼狈地离开。
尽管李铭在这之后在回国的时光依然和我住在一起,但我们不再做‘爱,我们都清醒地知道,这段关系已经快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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