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川岛芳子-第11章


终于,当日清晨,改名新京的长春郊区杏花村,搭起一座祭天高台,象征“天坛”。
乐队奏出《满洲国国歌》。
傅仪喜孜孜地,获准穿上龙袍祭天,这东西,是他急急忙忙派人到北京城,从荣惠太妃那儿取来上场用,据说是光绪帝曾经穿过的。皇后也宫装锦袍,凤冠上有十三支凤凰。
遗老们呢,也纷纷把“故衣”给搜寻出来,正一品珊瑚顶.三眼花翎,仙鹤或锦鸡辅献,还套上朝珠——是算盘珠子给拆下来混过去的。
这天虽然寒风凛冽,用云密布,但看着皇帝对天恭行三跪九叩大礼的“文武百官”,开心满足得很,一个一个肃立不语。
夹在日本太阳旗之间的,是大清八旗。打着黄龙旗的“迎銮团”,甚至一直跪着。
在这个庄严的典礼上,傅仪感动之极,热泪盈眶。
芳子也在常
亲自参与,也促成——她是这样想的——大清皇帝重登九五,她顾盼自豪。
思潮起伏,热血沸腾,心底有说不出的激动:“满洲国,终于成立了!我们等了二十年,终于见到一个好的开始。是的,东北只是一个开始,整个中国,将有一天重归我大清皇朝手中。清室复兴了,一切推翻帝制的人,灭亡的日子到了!”
她傲然挺立。
神圣不可侵犯。
一直以来的“牺牲”,是有代价的。
肃亲王无奈离开北京时,做过一首诗:“幽雁飞故国,长啸返辽东;回首看烽火,中原落日红。’”——是一点不祥的戏语吧?
没有人知道天地间的玄妙。
但芳子,却是一步一步地,踏进了虚荣和权势的陷阱中去。
记得一生中最风光的日子——
芳子身穿戎装、马裤、革履,头上戴了军帽。腰间有豪华佩刀,以及金黄色刀带。
还有双枪:二号型新毛瑟枪、柯尔特自动手枪。
革履走起来,发出咯咯的响声,威风八面地,上了司令台。
宇野骏吉,她的“保家”、靠山、情夫、上司……,把三星勋章别在她肩上:“满洲国‘安国军’,将以川岛芳子,金壁辉为司令!”
她手下有五千的兵了。
她是一个总司令,且拥有一寸见方的官印,从此发号施令,即使反满抗日的武装,鉴于她王女身份,也会欣然归服,投奔她麾下吧?金司令有一定的号召力。自己那么年轻,已是巾帼英雄——芳子陶醉着。
关东军乐得把她捧上去。
当她以为利用了对方时,对方也在利用她。这道理浅显。
但当局者迷。
从此,日本人在满洲国的地位,不是侨民而是主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他们要在政治、经济、思想、文化……上,以“共存共荣”的口号,加以同化。
日语成为中小学校必修课,机关行文不用汉文,日本人是一等国民,而新京的城市设计完全是京都奈良式的——横街都唤作一条、二条、三条……来观礼的是各界要人,穿和服的、西服的、和中国服的,都有。这是一件盛事。
铁路、重工业、煤矿、电业、电讯电话、采金、航空、农产、生活必需品……的株式会社首长、财阀、军人、文化界、记者。
镁光不停地闪。眼花缭乱中,芳子神情伟岸,但又保持一点魅惑的浅笑,跟每个人握手,头微微地仰起。
然后;宾客中有递来一张名刺。
“北支派遣军司令部报道部宣抚担当中国班长陆军少佐”,多么奇怪的职衔。
她随即,瞥到一个名字:
“山家亨”。
山家亨?
芳子抬眼一看。
赫然是他!
他被调派到满洲国来了?
几年之间,他胖了一点。四十了吧,因此,看上去稳重了,神气收敛,像个名士派,风度翩翩的,一身中国长袍,戴毡帽,拎着文明棍。讲一口流利的北京话——从前打自己身上学来的呢。
前尘旧事涌上心头。
芳子有几分愧恨。自己已不是旧时人了,对方也不是——无以回头,这是生命中的悲哀。一如打翻了给“乌冬”作调料的七味粉。各种况味都在了。
山家亨只泰然地道:
“金司令,你好吗?”
芳子恨他若无其事,便用更冷漠的语气来回话。
“谢谢光临。”
——他一定知道自己不少故事,他一定明白自己的“金司令”是谁让她当上的。
他也许因而嘲弄着。
“你要证明我是个好女人”?前尘多讽刺。
多子老羞成怒,但却不改真情,只飞身跃上一匹快马,不可一世地,策骑奔驰于长春,不,新京的原野上。
惟有在马背上牌辅,她就比所有人都高一等!
她是一个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的坏女人。也罢。
无以回头了。
她把他,和所有人,抛得远远的。
又到上海。
上海是她喜爱的一个地方——因为是发迹地。
满洲国成立之初,推展虽然相当理想,但日本政府和军部担心各国的反对,宇野骏吉曾交给她一个重要的任务。
她至今仍沾沾自喜。
关于“上海事变”。
上海老百姓抗日情绪已成暗涌,地下组织很多,芳子奉命收买一个“三友实业公司”的毛巾厂工人,袭击日本山妙法寺的和尚,制造死伤事件,然后,又指使为数约三十名的日本侨民,到毛巾厂进行报复。
就这样,原来是少数人的纠纷,酿成毛巾厂被放火烧毁,上千职工中有死有伤,这个传闻中的“抗日据点”被打击。日中两国对立,世界各国的注意力集中在上海,疏忽了满人,东北的地金更巩固,而武力的侵略也在南方展开。…这便是一二八事变。
芳子觉得,作为间谍,乱世中的特殊分子,她是相当胜任的。
再回到上海,她脱去戎装,又是一个千娇百媚的跳舞能手。
天天在上海俱乐部狂欢。不能稍停地舞动,是因为血液一直在沸腾中,以致身不由己,难以安定下来吗?但通过不分昼夜,不分对手的跳舞作乐,自不同的男人身上,确实得到宝贵的情报:——十九路军孤军作战。蒋介石块将下野。谁抗战意向坚决,不可动遥谁可以收买,倒戈相向。国民党系统的银行濒于破产。中国停战的意愿。什么人肯作卧底。
日方不过出动一个女人,便事半功倍了。
“我可不是为日本人工作呢。”芳子却这样同自己说,“不过我的利益同日本的利益一致吧。——但这是毋须向任何人解释的。”
她操着流利的中日语言,往来中日之间。一时是整套的西服,一时是和服,一时是旗袍,一时是曳地晚装。
一时是女人,一时是个“小男孩”。
对于长年处身风云变色的战场上的军官,这是一种特别的诱惑——不但征服女性,也征服同性。她如同歌舞伎中男人扮演的女角,总之这是日本男人的欲望。微妙地,为之冲动。
没见过她的人,听过“男装丽人”的传奇,越是着魔地想见一面。所以,因着这潜意识,初次的会面很容易便被俘虏。
所以,有时她身穿浅粉色友禅染和服,花枝招展地应天行会头山秀三之邀,在东京国技馆观看大相扑。有时,出现在银座七丁目的资生堂二楼,与巨富伊东皈二携手吃茶。
有时,穿着茶色西服和大衣,分头式短发,头戴黑色贝雷帽,贵介公子般坐汽车于上海招摇过市。
豪华公馆中,经常有魁梧奇伟的彪形大汉,恭敬侍候,说是保镖,也是面首。——因为,她已无“后顾之忧。
每天不到下午一二时,她是起不了床的。
她也爱在床上,披着真丝睡袍,慵懒地下着命令。
一个俊硕的男人,已穿戴整齐了。亲近到芳子小姐,是他的荣幸呢。
芳子道:
“事情已经成功,这个卧底不用留。”
她递给他一帧照片。
男人一直躬身倒退地出了房门:
“是!”
“过几天在戏院子给我消息。”
“我会自行出现的了,金司令!”
“好。我干爹不在,明儿晚上陪我跳舞去。”
“是!”
他出去了。
在门外,碰到芳子的秘书千鹤子,这日籍少女,忠心周到地打点她身边一切。此等荒淫场面早已见惯,从来不多事。
她来,是完成了任务。
“芳子小姐。我来向你报告山家亨先生来上海之后的详细资料。”
芳子抬眼:
“先给我放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吧》!”
音乐轻轻地流泻一室。
芳手伸伸懒腰。
真像梦幻的世界。
大白天,《月光奏鸣曲吧》,月光透过音乐,蹑手蹑足地洒得一身银辉。
这些日子以来,他做过什么?到过哪儿?同谁一起?是喜是悲?……这样子打听着初恋情人的举动,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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