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复杂的故事》第10章


雅子沉默。
“别担心,我有把握。”
检查完毕,一切正常,看护说:“郁太太,你先生叮嘱你别吃太多甜食,小心体重暴涨,产后难以复元,嘻嘻嘻。”
他们不再叫她刘小姐或是刘太太。
雅子本来想换一个医生,但是考虑一下,还是作罢,胎儿已近二十周,不宜换医生。
她回到公寓,放下文件,一边喝茶一边工作。
双眼有点倦,她揉了揉,刚想休息,门铃大响,一边还有叫喊声:“雅子雅子,你住在此地?”
雅子认得是大嫂的声音,她意外,连忙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许百美,她身边还有一位中年太太,雅子认得是大嫂母亲。
雅子连忙招呼,请她俩到屋里坐。
大嫂惊呼:“怎么搬到乡下,我已被蚁子咬。”
许伯母四处打量,雅子给她端来椅子。
百美把雅子拉到一角,“他没有同你结婚?”
大嫂并没有留意雅子身段显著变化,她只关心她需要关心的事。
雅子不知如何回答。
“他抛弃你?哎唷,你为什么不缠住他?”
雅子没想到大嫂如此直接,她手足无措,面孔涨红。
忽然听见有人在门外说:“许太太,刘太太,两位请到这边喝杯茶。”
百美打开门,雅子看到剃清胡髭的郁彰。
她更加瞠目结舌,原来郁彰知道客人来龙去脉,她低估了他。
他踏向前,“我是郁彰,这位是亲家母,这位是大嫂吧,这里是雅子的工作室,难怪你们吃惊,起坐间在隔壁呢。”
他带着三位女子到隔壁。
一般的平房,布置不大相同,且有佣人端茶,慢着,这不是阿二吗?原来阿二是他的佣人。
雅子至此已无话可说。
只见大嫂重重松口气,转变对象,开始盘问郁彰。
他今天为她解了围,可是下次又怎么说?
但是,真相是如此复杂,一时又如何说得明白。
只听得郁彰一五一十应付许家母女,又留她们吃饭。
他逐一回答大嫂的问题:“我的老家在北美东部,是一座十九世纪初三层楼高石头屋,是,我叫历史,收入固定,但不算富有,家父在家族生意帮忙,他做航运,我祖父叫什么?他叫郁翼云,大名鼎鼎?不敢当。”
雅子不出声。
她内心忽然觉得悲哀,这些都不是真的,她应当有勇气站起来:你们这些不相干,并不真正关心我的人,速速离去,我为什么要讨好你们?
但是她并没有出声,她只是低头吃菜。
许伯母与大嫂脸上出现罕见艳羡脸色,这是雅子乐意见到的奇景。
大嫂问:“你们几时举行婚礼?”
郁彰含蓄地说:“要看雅子的了?”
大嫂意外,“雅子,你在等什么,元子已经复元,你也已经毕业。”
雅子仍然不出声。
嫂子兴致勃勃,“郁彰,我帮你说服她。”
郁彰说:“也许,雅子不愿离乡背井到北美生活。”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下午,才把她们母女送走。
郁彰亲自开车把她们送到寓所。
雅子为她的姻亲难为情,大嫂从前并不至于如此不堪,大哥的一场病改造了她,她辞去工作照顾丈夫,生活枯燥傍徨,又给娘家抱怨,渐渐琐碎。
不一会郁彰返回,“她俩已平安抵家。”
“叫你见笑了。”
“太太们全一个样子。”
“我肯定郁伯母并非如此。”
“嘿,你会意外。”
“你那边布置得很舒适。”
“我打算住到你回心转意,那可能是一年,或是两年。”
“你不用浪费时间了。”
他不出声,过一会才说:“你早点休息。”
雅子哼了一声。
和二天阿二一进门,雅子便说:“你不用再来,我把薪水结算给你。”
阿二还未开口,有人说:“你不用迁怒他人,要怪怪我好了。”
雅子不怒反笑,“我真得把厨房这扇窗口封掉。”
“你是高危产妇,怎可无人照顾,你倘若摔跤,可怎么办?”
雅子斥责:“你才摔跤,而且一摔必死。”
阿二不出声,只是埋头做家务。
雅子说:“我不靠人。”
郁彰没好气,“人是群居动物,怎可说不靠人,你读报纸,靠记者写出新闻,你上银行,靠柜员服务,死了还得靠法医。
“你靠谁把我调查的一清二楚?”
“私家侦探。”
雅子忿忿说:“你与陶家诗是天生一对。”
郁彰忽然气馁,他轻轻说:“你不原谅她,我可以明白,但家诗三度小产,每次伤心欲绝,你或许不知道,她需要长期接受心理治疗。”
雅子冷笑一声,“每个人都有苦衷,只得我一个人错。”
“我没有那样说。”
雅子回房工作,这时,她坐得过久,或是工作时间较长,胎儿会得抗议,逼使她站起踱步。
雅子体重已经增加十多磅,她本来高大,此刻自觉像一座大山,有点辛苦,不过不至于吃不消。
仲云来电话:“你搬完又搬,究竟搬往何处?下周举行毕业典礼,礼袍准备好没有?”
雅子咳嗽一声,“我不来了。”
仲云吃惊,“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怎可不来,我帮你置一套袍子帽子,届时一起去。”
雅子问:“你正忙什么?”
“忙见工,也许北上,机会更多,微软在京,扈(不知甚么字,三点水加上类似扈的)都有选拔人才公司,边学边做,薪酬理想,我计划多多,啊,雅子,世界就在我们面前,你说对不对?”
雅子无言。
第二天,仲云叫速递公司送来一套学士袍。
雅子忍不住披上,袍子宽松,看不出她胖大许多。
有人按铃,是郁彰送水果过来,他看见说:“我愿意陪你参加毕业典礼。”
雅子低头,她缺乏勇气。
“这是你赢得的荣誉,我替你拍照做记录,以免将来后悔,去,我支持你。”
雅子毅然点头。
那天她一早起床梳洗更衣,把头发扎在脑后,换上雪白(奇*书*网^。^整*理*提*供)衬衫,橡筋裤头的卡其裤,配双舒适平底鞋,罩上礼袍。
仲云来电催她:“准备妥当否?要不要我来接你?”
“校园紫藤架下见。”
郁彰来接她,他换上西服,头发梳理整齐,这时,两人才发觉对方长得不难看,且一脸书卷气,都有点意外。
郁彰打开车门,轻轻扶雅子上车。
雅子轻轻说:“看到我的同学,请勿说话。”
“我答应你今日一整天都不开口。”
为什么要叫他陪去?因为万一摔跤,只有他知道首尾,抑或,刘雅子已经太过害怕孤苦?
到达学校,一进大门,便感觉到热闹兴奋,不来真的会后悔。
校园张灯结彩:“举眼望世界”,“前程由你掌握”,“你我责任,改变寰宇”,豪气得叫大人偷笑,可是,也叫他们感动。
同学们一见雅子,全部围上:“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听说朱子公司替荷里活负责的动画片你有份”,“该公司极其守秘,口号是我可以把秘密告诉你;但事后要杀你灭口”,“雅子,我们想念你”,“雅子,令兄的血管败坏症好些没有”。
雅子没想到同学如此热情,先些日子,一定是因为大考压力,自顾不暇,才人人冷淡。
毕业了,他们将各自散东西,自学校这个中心点走出世界,像仲云所说:“不必婆妈地保持联络,有一日在报上读到我的名字:成功了。如不,不谈也罢。”
各人有各人的道路方向,命运缘份,雅子最奇怪,她决定做母亲。
一百年前,女子天职便是相夫教子,五十年前,绝少女性有机会升上大学,今日,社会发生巨大变化,人力不容浪费,女子得统统走出来担起责任,出一分力发一分光。
像雅子那样,居然打算在家工作照顾幼儿那是要受非议的。
雅子这才想起呢,郁彰呢,他 到什么地方去了?
转头在人群中找他,看见他站在石凳上取镜头,还与身边一位阿伯谈得起劲。
雅子黯然,他居然如此高兴,一点压力也无,她刚相反,连透气都觉得困难。
雅子在座位上找到编号坐下,仪式开始,同学们仍然难掩兴奋之色,校长,副校长,系主任训话又训话,然后才颁发文凭。
叫到刘雅子的名字,她泪盈于睫,这一年发生那么多事,领取文凭反而微不足道。
雅子抹去脸上眼泪,走上台领取文凭,她鞠躬两次,下台来,仲云把她拉到身边坐好。
仲云说:“我一共打了十二份工才筹得这四年学费,唏,苦不堪言,我受够了,以后不再读书。”
“社会大学更加苛刻。”
“做人应该有比较容易的方法吧。”
有人在后边说:“把你丢到百年前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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