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第6章

店员迅速将两碗冰镇绿豆汤盛好送到桌上。出乎顾曦衡意料，赵逐并不是打包，而是堂食。
“你还能吃两碗？”顾曦衡一碗面下肚，已经略有饱意，和他一比较，赵逐的胃口实在好得令人诧异。
赵逐把其中一碗推到顾曦衡面前：“这碗你的。”
“我太饱了，吃不下……”顾曦衡看了看那碗清香扑鼻的绿豆汤，有些惋惜。
“你是小女生啊？”赵逐无语，“那么一碗面就喊饱，你减肥？”
顾曦衡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赵逐：“看来你不是跟博然来，是跟女孩子经常来啊，对女生可真是了解。”
“去你大爷的！”赵逐大口喝着冰爽的绿豆汤，见顾曦衡真的一口也不吃，心里的小火苗“噌”地又点燃，端起碗捏着顾曦衡下巴就往里灌，“少装模作样了！”
顾曦衡想开口劝阻赵逐，又怕绿豆汤呛进气管，只能顺势大口吞咽部分绿豆汤，减轻被糊脸的体积总量。最后他不得不伸手抢过碗，擦掉嘴上沾上的残渣，认输道：“我吃，别灌了。”
甜腻粘稠的汤汁从下巴滴落在校服上，黄褐色的小圆点渗进雪白柔软的布料上，赵逐一瞬间有些愧疚，但一对上顾曦衡的脸，火气便不打一处来，冲淡了所有歉意。
两人吃饱喝足回了家，顾曦衡停好自行车几乎是扶墙才勉强走上二楼，赵逐皱着眉跟在身后，丝毫不同情他的小鸟胃：“一个大男人吃这么点东西就哼哼唧唧的，丢不丢人？”
顾曦衡在牛肉面馆里的那段解释并不能完全说服赵逐，换句话说，赵逐还是处处看不惯顾曦衡，今天一起吃饭的表现，让赵逐鄙视他的项目又多了一条。
“绿豆汤太大份了……”顾曦衡揉着胃反驳，“是你太能吃……”
被安上“大胃”标签的赵逐很恼火：“我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怎么了！看你这样就知道你个子再也没法长了！”
顾曦衡没力气跟他继续杠，和赵逐道了别就进屋去了。没人接话，赵逐觉得自己白激动了，有种蓄力已久却一掌拍进空气的错觉。
回到家，赵逐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说自己在外面吃过了，少不了赵母一顿唠叨，但她一听是和顾曦衡一起去的，说教的话戛然而止，换成一个问题：“你买单了吗？”
赵逐两手一摊：“他付的。”
赵母猛地一拍赵逐的手臂：“不像话！”
赵逐“嗷”地缩回手，不满道：“干嘛打我！”
赵母数落他：“赶紧去洗澡！浑身都是汗，脏死了！”
赵逐拉起领口嗅了嗅衣服内侧，“男人味不重啊。”但还是被赵母打发去浴室冲洗。
赵逐洗了澡就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游，酣战之际，赵母劈头盖了一毛巾罩住他整个脑袋：“赵逐！把头发擦干！水都滴到被子上了！”
“打完这局就擦。”赵逐头也不抬，继续投入战斗。
这样的回答太敷衍，手机立刻被赵母夺走。
被打断游戏的赵逐大喊：“妈！”
“等会把这盘水果拿下去给曦衡，叫他明天上我们家吃饭。”赵母放下刚切好的哈密瓜，赵逐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拿一块解馋，手在半空中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赵母怒目而视：“还不快点擦干头发？”
赵逐嘟囔着，拿起毛巾随便在头上揉几下，应付任务般做完，下床拿起盘子出了房间门，背对赵母，想趁她看不见时偷吃一块，赵母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怎么又不穿鞋！”
赵逐虽然在学校横行霸道，但他在家才是真正的小弟。
赵逐烦躁地回床前把脚套进拖鞋里，嘴里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别喊了，整栋楼都该听见了。”
“听见又怎么了？你觉得丢脸？知道羞就做好点。”赵母又补上一句，“你要是能有曦衡一半懂事就好了。”
又来了，别人家的孩子。
“那你有他的妈妈一半温柔吗？”赵逐做了个鬼脸，在赵母抄起拖鞋砸上来之前飞快溜了。
赵逐走到二楼就发现顾曦衡刚才没拔钥匙，摁了半天门铃，快把“叮咚”按成一首歌也不见顾曦衡应门，停止虐待门铃按钮的行为，琢磨着是回家还是开门进去，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巨响。
9。胃口（下）　
原本还在犹豫的赵逐听到这个响动，心头掠过不祥的预感，顾不得什么礼数问题转动钥匙打开了防盗门，顾曦衡从小就没有锁内门的习惯，这个毛病被念叨很多次不安全，可顾曦衡就是不改。内门果不其然虚掩着，一推就开。
客厅没人。
赵逐把目光投向亮着灯的次卧，顾及到拖鞋在外面楼梯走了一遭脏了鞋底，甩掉鞋赤着脚进了房间。
以前赵逐经常来顾曦衡的房间，有时还会一起睡午觉。这里常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顾曦衡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清淡不呛鼻，却又勾着他的嗅觉。
熟悉的香气唤醒赵逐的感官记忆，重新踏进顾曦衡的房间，他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台灯和散落的几个小物件，而顾曦衡面色发白地蜷缩在地板上。
“喂，你撞到哪了？”赵逐急忙过去拉起顾曦衡，上下打量一番没发现流血伤口，但顾曦衡脸色呈现吓人的煞白，半天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越是得不到回答，赵逐心里越是着急。顾曦衡弓着身紧紧揪着自己的上衣，咬紧牙关像在忍耐什么，身体一半重心挂在赵逐扶着他的手臂上，整个人歪歪斜斜的。
“你怎么了？”赵逐再次发问。
顾曦衡好半天才松开抓紧衣服的手指，将手放在左腹上方，急促的呼吸放缓，有气无力的说道：“……胃疼。”
“啊？”赵逐本以为是被什么东西打到或是脚趾撞上桌角之类的，没有料到胃疼也具有如此剧烈的痛感，能让一直戴着假笑面具的顾曦衡这么失态。
没接触过胃病的赵逐对此没有什么概念，从顾曦衡的反应看来，他只能理解为“疼痛等级更高的肚子疼”。
他手足无措，只好把问题抛回给顾曦衡：“那该怎么办？”
“……你家有没有止痛药？”顾曦衡吸了口气，勉强把一句话说完整。
赵逐家很少备止痛药，这个药不在他家日常药品储备范围内。赵逐看顾曦衡一副要疼晕过去的样子，只能应道：“你等一会！”把顾曦衡半拖半拽地扶上床让他躺好，重新抓起钥匙冲出门，差点连鞋都忘记穿，慌慌张张又折回来把拖鞋穿上。
赵逐飞奔到附近的药店，催着柜台店员给他止痛药。店员是个小姐姐，见他一个学生晚上来买止痛药觉得奇怪，“你是要止什么痛？”
“胃痛！”
“那不能光吃止痛药啊，”店员又追问道，“是慢性还是急性的？”
赵逐哪知道胃痛还分什么慢性急性，听店员推荐买了好几种药。店员结账的时候，看他这不靠谱的买药手法，再三嘱咐他：“吃药一小时后没有缓解就赶紧去医院挂急诊。”
带着一大袋药回到顾曦衡家里，赵逐抓着顾曦衡辨认哪个对他的症状，最后顾曦衡指了指其中某一种胶囊。
赵逐松口气，好歹是有一个药可以吃。
给顾曦衡喂药之后，赵逐认真地设了一小时后的闹钟。
胃痛不是持续反应，而是阵痛，喝过热水的胃部暖和起来，顾曦衡这会没有早前那样难受，半眯着眼看赵逐坐在床头边拿起那盘已经恢复常温的哈密瓜大快朵颐。
赵逐一边吃一边注意到顾曦衡的视线，挑衅地说道：“看到这个瓜了吗？吃掉也不给你。”
“……你怎么这么能吃啊。”顾曦衡无奈道。
“都说了这是正常男生的食量！”赵逐大声反驳，“吃点东西就胃痛，你该反省一下你自己。”
“还不是今晚的绿豆汤太冰……”顾曦衡对冷饮没有太多偏好，从没吃过这么大份的冰镇绿豆汤，而且之前还吃了热腾腾的面汤，胃里冷热相逢，才把他搞成这样。
赵逐立刻噤声。
这么说来似乎是他的错。
赵逐半晌后忿忿道：“那你多喝热水吧！”说罢还特地往顾曦衡的杯子里又添了热水。
顾曦衡听着赵逐的抱怨吐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吃了药物后犯困，慢慢陷入梦境。
和赵逐久别重逢，他心里很高兴，家里熟悉的感觉一时间让他分不清虚实，顾曦衡一抬头发现自己正牵着妈妈的手在雨里走。
他穿着五岁生日时爸爸送的蓝色小雨靴，开心地淌水玩，妈妈一边拉着他不让他身子跑出雨伞的遮蔽范围，一边和他絮絮叨叨着：“下次爸爸来看我们，你不要乱说话喔。”
顾曦衡点点头：“爸爸下个月也会来吗？”
“你乖乖的，爸爸就会来看你，带你出去玩。”
“嗯！”顾曦衡捏紧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