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中的将军》第12章


道了将军曾说过这么句话:“威尔逊缺乏三种经历:困难,逆境和贫困。”成尔逊上校没有证实将军是否真的说过这句话,但是他认为.只须看一次他过去参加的战斗,就足以证明他在这三方面是问心无愧的,而且应该受到嘉奖。如今他已 26 岁,八年前,当他结束了在威斯敏斯特和桑德赫斯特的学业时,父亲将他派到将军身边服务。胡宁战役时他是将军的副官,是他在沿丘基萨卡工 1980 公里的山间行军中,在骡背上驮着玻利维亚宪法草稿的。将军同他分别时,要他最迟在 21 天后到达拉巴斯。威尔逊打了个立正说道:“我 20天到达,阁下。’最后,实际上他只用了 19 天。
他已决定跟将军回欧洲去,但是,他看得越来越清楚,将军总是找出种种借口推迟这次旅行.两年多以来,阿罗阿铜矿一事已再也不能成为将军的任何借口了,如今他又旧事重提,在威尔逊看来,这是将军情绪沮丧的征兆。
将军口授完信件之后,何塞?帕西奥斯又重新热过澡水,但将军没有洗,而是继续茫然地走动着,朗诵着诗篇,他那宏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后来他又背诵自己写的诗,这些诗只有何塞?帕拉西奥斯一个人懂。在他的来回踱步中,有几次穿过了走廊,他的军官们正在按马拉加人的方式玩一种地方纸牌,从前将军也常常参加这种游戏,他在牌桌前停下来,透过每个人的肩膀上方看看他们的牌,做出输赢的判断,然后便离开。“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能用如此乏味的游戏来消磨时间。”他说。
但是,转了几圈之后,将军终于要求伊瓦拉上尉把牌让给他打。他没有玩牌高手的那种耐心,而且总是咄咄逼人,输了就发脾气。但是他玩得也很机灵.出牌很快,丝毫不比其下属逊色。这一次,他跟卡雷尼奥将军打搭档,玩了六牌全输了。他气得把牌往桌子上一扔,说道:“真是狗屁游戏,看看谁敢玩三连牌。”
军官们跟他一起玩了起来。他连赢了三次,精神大振。看到威尔逊上校玩三连牌游戏的方式,他还不时嘲弄他一下。但威尔逊上校没有生气,而是利用将军的头脑发热占了上风,接下去便没有再输。将军紧张起来,嘴唇紧紧地绷着,没有一点血色,陷在乱糟糟的双眉下的眼睛重新放射出从前那凶狠的光芒。他一声未吭.连续不断地咳嗽使他情神无法集中。半夜过后,他停下牌来说.“今晚我一直顶着风在打牌。”
于是,大家把桌子搬到了一个风小的地方,但是将军还是继续输牌。他心烦意乱,要求附近舞会上停止吹奏高音笛,但笛声还是超过了蟋蟀的鸣叫。他跟别人换了位子,要来枕头垫在椅子上坐得高高的,这样舒服了一些。他又喝了一杯椴树花浸剂止咳随后,他从走廊的这一端走到另一端来回活动了一会儿,直接又玩了几把,但仍旧输了。威尔逊用他明亮而冷酷的眼睛盯着将军,但将军并没有去看他。
“这牌使了记号。”将军说。
“这是您的牌,将军。”威尔逊说。
那的确是将军的一副牌。但将军还是一张一张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又吩咐换一副来。威尔逊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蟋蟀的叫声停止了,万籁俱寂,只有潮湿的微风把热烘烘山谷的最初的幽香吹到了走廊上。一只雄鸡叫了三遍。“这只鸡疯了。”“伊瓦拉说。”才只有两点钟呢。”将军的眼睛没有从牌上移开,他以严厉的语调命令道:“他妈的,谁也不能走!”
听了这话,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卡雷尼奥将军在继续玩牌,但他更多的是焦急,而不是高兴。他记起了两年前度过的那个他一生中最长的夜晚。那是他们在布卡拉曼加等待从孔本西翁?德奥卡尼亚来的消息。他们晚上九时开始玩牌,直到第二天上午十一时才结束。当时为了让将军停止玩牌,他的同事们只好商定让将军连赢三盘。此时卡雷尼奥将军担心在瓜杜阿斯再出现类似那天晚上的较量,于是他向威尔逊上校使了个眼色,让他开始输牌。但威尔逊上校没有理睬。后来,当上校要求暂停五分钟时,卡雷尼奥将军跟他去了平台,他发现上校正在天竺葵花坛上哗哗地撒尿发泄怒气。
“威尔逊上校,”卡雷尼奥将军命令道,“立正!”
威尔逊没有回头,回答道:“请让我把事办完。”
他不慌不忙地把尿撒完,然后系着裤子扣转过身来。 “您要开始输牌,“卡雷尼奥将军对他说,“就算是对一个倒霉的朋友的照顾吧。”
我不愿对任柯人进行这种侮辱。”威尔逊带点讥讽地说。
“这是命令!”卡雷尼奥说。
威尔逊立正站在那儿,以他的高度威严和卑夷不屑的神情看了卡雷尼奥一眼,然后回到桌上开始输牌。将军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
“您没有必要把牌打得那么差,我亲爱的威尔逊。”他说,“归根结底,我们该去睡觉了。”
将军告别时,和每个人都紧紧握了手。他每次从牌桌上起来时都是如此,以表示输赢并没有伤害大家的和气。
他回到了卧室。何塞?帕拉西奥斯已躺在地板上睡着,看到他进来马上欠起身来。将军匆匆脱光衣服,开始光着身子在吊床上摆动,思绪也随之起伏不定,随之,他呼吸的声音也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当他泡进浴缸时,他浑身哆嗦,牙也咬得咯咯作响。但那不是由于发烧或发冷。而是由于愤怒。“威尔逊是个狡猾的家伙。”
他说。
那是他最倒霉的夜晚之一。何塞?帕拉西奥斯违抗着将军的命令把事情告诉了军官们,以便在必要时去叫医生。与此同时,他给将军裹上了一条毛毯让他发汗退烧。几条毛毯都被他的汗水湿透了,暂时的间歇之后,他又产生了幻觉。他几次高声叫道:“高音笛不要吹啦,他妈的!”这一次谁也无法帮助他,因为高音笛半夜时就不响了。后来,他终于找到了他体力衰竭的罪魁祸首。“在那个用衬衫看病的王八蛋印第安人迷惑我之前,我的身体一直很好。”
他说。
去洪达镇的最后一段路,是一条崎岖不平、乍寒、乍暖令人毛骨悚然的山间小路,天空明净得有如晶体。这一夜的痛苦挣扎,除了象将军那样的抵抗力和钢铁意志之外,谁也经受不住。从头十几公里开始,他就离开了他原来的位置,退下来和威尔逊上校骑马并肩而行。威尔逊上校明白将军的用意,那是一种姿态,让他忘记在牌桌上受的侮辱。于是上校象养猎鹰者一般伸出一支胳膊让将军扶着,这样他们可以一边走,一边休息。威尔逊上校为将军的礼貌深深感动。将军用最后力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但骑马的本领仍然高超无比。当他们走完最崎岖险恶的那段通道之后,将军象是在梦中似地问道:“伦敦的的情况会是怎样的呢?”
威尔逊上校仰首看了看太阳,它几乎正置中天,于是说道:“非常糟糕,将军。”
将军没有感到诧异,而是又以同样的声调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儿现在是下午六点钟,这是伦敦最坏的时刻。”威尔逊说,“此外,那儿大概正在下着阴郁而肮脏的雨,那雨水就象蛤蟆云集的污水一样,因为春天是灾害最多的季节。”
“或许是您已驱散了乡愁吧。”将军说。
“相反,是乡愁击败了我,”威尔逊说。“我对乡愁已没有任何抵抗力。”
“那么,您愿不愿意回去?”
“我什么也不知道,将军。”威尔逊说。“我完全由一种命运所左右,而这种命运并不属于我。”
将军直视着威尔逊,以惊讶的语调说道:“这话或许应该由我来说。”待将军次天讲话的时候,他的声调和情绪都改变了。“您不必担心,”他说。“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到欧洲去,即使仅仅为了让您父亲高兴地看您一眼也要这样做。”尔后,他慢慢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又象下结论似地说道:“请允许我告诉您最后一件事,我亲爱的威尔逊。他们说您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您是个狡猾的家伙。”
威尔逊上校又一次向他投降了,他己习惯了将军那绝妙的惩罚,特别是在一场玩牌风波和一次胜仗之后。他继续骑马缓缓而行.那位美洲最荣耀的病人的滚烫的手象猎鹰一般紧紧在抓着他的前臂。空气开始热起来。热得发烫,他们不得不把几只在他们头上盘旋的不祥之鸟赶开,有如驱赶苍蝇一般。
在一道最陡峭的斜坡上,他们同一群印第安人相遇。那些印第安人把椅子放在背上运送欧洲旅客。突然,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坡下的时候,一个发疯般的骑士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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