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中的将军》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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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到来时身体如此虚弱,店主人建议他找住在附近路边的一个印第安人来看病。那些印第安人,只要闻一下患者出汗的衣服,不管离多远,甚至从未见过病人,便可诊断病情,将病医治好。将军嘲笑他过于轻信,并且不允许他的人同印第安巫师有任何接触。既然他连医生都不相信——他称医生是以别人的痛苦作买卖的人 ——又何能指望他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乡村野道上的巫师?最后,为了进一步证明他对医学的蔑视,他没有住在别人出于照顾他的身体为他准备的舒适卧室里,而是在山谷上方宽大的露天走廊里挂起吊床,顶着露水在那儿过夜。
整整一天,他除了在清晨喝了一杯药汤外没有进食。此时他同军官们一起坐到餐桌上来也只是出于礼貌。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更能适应行军的艰苦生活,在吃喝上也只比苦行者稍为逊色一点,但他却象一个上等的欧洲人那样熟悉王室的饮料和烹调术。第一次出国旅行,他便从法国人那儿学会了一边吃饭一边谈论饭菜的习质。那天晚上,他只喝了半杯葡萄酒,出于好奇尝了点鹿肉,因为主人说发磷光的肉有一种茉莉花味,他的军官们也这么认为,他想亲口证实一下。整个晚餐中间,他只说了两句话,而且这两句话也象在行军途中说的那样有气无力。但是,对他力图用自己的得体举止来淡化他政坛上的厄运和虚弱的身体所带来的酸楚的努力,大家还是十分赞赏的。他一句话也没有再提政治,也没有涉及周六的不幸事件。说真话,一个人在受了侮辱之后,心中的怒火和怨恨都是难以克服的。
还没有等大家吃完饭,将军便请求准许他退席。他穿上长睡衣,戴上睡帽,由于发烧而浑身哆嗦。他躺在了吊床上。夜,是凉爽的.一轮枯黄色的圆月从山峦中升起,但是此刻他没有赏月的闲情逸致。在离走廊几步远的地方,警卫人员齐声唱起了流行民歌。按照他从前的一项命令,警卫人员必须要在他的卧室附近宿营,就象罗马独裁者胡利奥?凯撒的兵团那样,通过士兵们夜间的交谈,来及时掌握他们的思想和情绪。将军夜间失眠,没有丝毫困意,他常常走到士兵的营房去,不少次他跟士兵在一起唱着军营颂歌或即兴编出的互相逗乐的歌曲,在热烈的节日气氛中迎来黎明。但是,那天晚上他一听到歌声就感到心烦,命令不要再唱。由于发烧,岩石间河水潺潺声使他听起来象轰鸣一般,他不禁梦吃般地喊道:“讨厌透了!我们能不能让它停止一分钟。”
然而,河水依旧在奔流着。何塞?帕拉西奥斯打算从药箱里选出一种镇静剂使他安静下来,但是将军拒绝服用。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将军提及辞职的事:“我刚刚由于错服了呕吐剂而放弃了政权,我不准备再放弃生命。”数年前,当医生用一种含砷的药水治愈了他的间日症时,他也说了同样的话。当时他服了这种药后,险些儿被痢疾夺去了生命。从那时开始,他唯一接受的药物便是泻药。为了治疗他的顽固的便秘.他毫不犹豫地每周吃上几次。在便秘最严重的时候,他还用一种山扁豆制成了灌肠剂。
半夜过后不久,何塞?帕拉西奥斯一边听着别人的梦呓,一边感到体力不支,竟躺在砖地上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将军已不在吊床上,被汗水湿透的睡衣掉在了地上。这并不奇怪。他有一个习惯,当屋子里没有任何人的时候,他便离开床铺,赤着身子蹓跶到黎明,以消磨失眠的时间。但是,那天晚上何塞?帕拉西奥斯却对他的健康十分担心。他刚刚熬过了倒霉的一天,这阴冷和潮湿的气候对他到野外散步是不大适宜的。在淡淡的月光下,何塞?帕拉西奥斯拿着一条毛毯在屋子里到处寻找将军,最后发现他躺在走廊靠墙的一条石凳上,象一尊雕象躺在灵枢上似的。将军转过身来,目光炯炯有神,身上已经退烧。
“这次又象帕亚拉的圣胡安之夜一样,”他说,“可惜雷娜?玛丽亚?路易莎没有在场。”
何塞?帕拉西奥斯十分理解将军的这一回忆。他指的是 1820 年1 月的一个夜晚,当时他带着 2000 名战士到了委内瑞拉阿普雷高原的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他己从西班牙的统治下解放出 18 个省。他掌握了原新格拉纳达总督管辖区的所有领土,全面统治了委内瑞拉和基多,将它们联合为哥伦比亚共和国。那是他第一次当总统和军队总司令。他的最后幻想是把战争扩大到南方,实现他创建世界上最大国家的理想,把北起墨西哥,南到智利合恩角的广阔疆土变成一个自由统一的国家。
但是,那天晚上的军队情况并不允许他想入非非。一场从天而降的瘟疫突然袭击了行军途中的牲畜,高原上沿途七人十里地之内到处是臭烘烘的死马。许多士气低落的军官以抢劫聊以自慰,以不听指挥而自鸣得意,有些人甚至嘲笑将军下令枪毙犯罪者的威胁,2000 名既没有武器,也没有食物,更没有毯子抵御荒原上严寒的士兵,他们衣衫褴褛,打着赤脚,被战争拖得疲惫不堪,许多人患了病,他们开始四处逃散。面对这种情况,将军没有作出理智的决定,而是下令奖励巡逻队,每捉到一个逃兵,奖励十个比索,而对逃兵,则是不问青红皂白一概枪毙。
生活己使他充分认识到,任何失败都不是最后一次。仅在两年前,就在离那儿很近的地方,他的军队被打败了。在奥里诺科河畔的热带森林里,为了避免在战士们中间发生人吃人的现象,他不得不下令把马匹吃掉。据不列颠军团的一个军官证实说,当时他那副滑稽可笑的样子很象一个游击队员。他戴着画有俄国龙的头盔,穿着骡夫的草鞋,蓝色的军人制服上带着红色的穗饰和金色的扣子,一面象海盗似的小黑旗挂在平原居民使用的长枪上,小旗上的图案是交叉的骷髅和胫骨,下边则用血写着:“不自由,毋宁死!”
在帕亚拉的圣胡安之夜,将军的衣着比流浪汉好些,但处境却没有根本好转。那不仅反映了将军所属部队的当时状况,而且也反映出了整个解放者部队的悲惨境遇。这支部队常常在遭到惨败后重新壮大,而在众多胜利之时又险遭覆灭。相反,西班牙将军堂?巴勃罗?莫里略则利用种种手段制服爱国者,重建殖民秩序,他的势力不仅统治着委内瑞拉西部的广大地区,而且也在山区强大起来。
面对这种困难形势,将军夜不能眠,他赤身裸体地独自在庄园古老的大房子里走来走去,这断房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现出一派凄凉景象。大部分死马前一天已在离房子很远的地方被焚烧,但那腐烂的气味仍未驱散,令人难以忍受。在最后一周难熬的行军之后,士兵们再也无法打起精神来唱歌了,将军对哨兵因饥饿而昏昏睡去也感到束手无策。突然,顺着广阔蔚蓝色的走廊将军看到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雷娜?玛丽娅?路易莎。那是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俊丽的混血姑娘,她身上裹着一条直到脚跟的绣花大披巾,嘴里吸着烟,侧影酷似一尊偶像。姑娘看到将军吓了一跳,她将拇指和食指搭成+字伸向他说道:“你是从上帝那儿来还是从魔鬼那儿来?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你。”他说。
说罢,他微微一笑。她一定会记得月光下他的牙齿的光亮.他用尽全力将她拥抱在怀里,使她动也动不了,同时在她的额头、眼睛、面颊和颈部象鸡啄食似地盖满了温柔的吻,直到把她驯服。那时,他拿掉了她的披巾,几乎使她透不过气来。她也是一丝不挂,因为跟她睡在同一房间的奶奶怕她吸烟,脱去了她的衣服,可她并没有想到黎明时姑娘会裹上披巾逃了出来。将军把她抱到吊床上,仍然送给她一个又一个的吻。姑娘委身于他既不是出于肉欲,也不是生于爱情,而是由于害怕。她是个处女。直到她恢复平静之后,她才说道:“我是女奴,老爷。”
“现在不是了,”他说,“爱情把你解放了。”
第二天上午,将军从他那可怜的钱箱里取出 100 比索向庄园的主人买下了她,然后无条件地将她解放了。在启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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