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闻笙箫》第40章


服务生过来,黄佳茜点了两份咖啡,方抬头看着闻笙:“猜猜我刚才干什么去了?”
闻笙注目看了黄佳茜一眼,发现一向清爽的黄佳茜这次是化了淡妆的,深紫色的粗毛线外套,裹了一件薄薄的浅紫色流苏披肩,看起来比平日多了几分女性的优柔气质。闻笙没有看到的桌子下面,黄佳茜穿着一条及膝长的A字裙,长筒丝袜和高跟鞋。
这只能说是讲究,并不算过于时尚,但对于黄佳茜一贯干练清爽的形象想比,已经十分女人味。
“你……”
“我刚刚相亲去来着,所以穿成这样。”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淡淡的笑,带着一点酒气,看得出来心情不好。
“什么相亲,简直是买菜,拿着胡萝卜的钱还总想买野山参。还海归博士呢,我怎么会答应跟这种人相亲,”黄佳茜喃喃地道,似乎微有醉意,看了看闻笙,“忽然间就只想和你来聊聊,不介意我浪费你的时间吧。”
闻笙摇摇头。
黄佳茜看着她,忽然笑了:“闻笙,你真是个好孩子。你这样子,让我觉得,就算和你说上三天三夜,你也仍然是一个最好的听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真得和你啰嗦三天三夜的。”
黄佳茜在大学里谈了一场有始无终的恋爱之后,毕业工作,始终不犯桃花。过了二十五岁以后,她开始相亲。
“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没有经历过,很难体会什么是真正的相亲吧。两个陌生人,因为别人的介绍,一本正经地铺排自己的年龄属相工资奖金,对有没有房有没有车这些问题旁敲侧击,”黄佳茜嗤笑,“这就是相亲。”
最初几次黄佳茜也曾怀有一些幻想,以为可以像韩剧那样,在相亲时偶然命中自己的真命天子,幸福地步入婚姻的礼堂。
闻笙听了默然。
只要是女人,都难免地对男人抱有幻想,不管她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还是三十八岁,是浪漫的还是现实的。区别只是幻想的内容和程度有所不同。
何闻笙走进谜城酒吧时,潜意识中何尝没有希望过有一个骑士般的男子策马而来,以温柔双臂借她暂为倚靠,带她脱离生活的泥淖。
童话中迷路的少女走进森林深处的魔宫遇到怪兽时,人人都知道那必定是个王子,只有故事里的那少女自己不知道。观众们看的就是这种在知与不知之间产生的且惊且惧且怜的纯情。故事的结局永远是唯一的,少女以真情之吻唤醒了怪兽,重新化作王子,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样的故事是永恒不变的简单,但却永远是女人的最爱。爱情、历险、归宿,对男人的母性和拯救以及被男人掠夺与宠爱,女人渴望的一切都在其中。
但这只是童话的版本。现实的版本是,迷路的女孩子们走进魔宫遇到一头英俊迷人的动物,她们以为他是王子,而事实上却是披着王子外衣的怪兽。这个时代王子这种生物早已成为一种传说,无论是黄佳茜,还是何闻笙,再或者是别的什么女人,所遇到的幻灭大致如此。
今天的相亲是黄佳茜踏入相亲大军以来的第十八次。对方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罗列一下硬性条件勉强可以算是单身贵族,海归博士罗某,名校背景,三十三岁,有一段短暂婚史,离异单身,有房有车有存款无负担,月入人民币三万。
在黄佳茜相亲过的对象中,他的条件算是一流。黄佳茜即将跨入二十九岁的门槛,她不想在三十岁之前还没有解决终身大事。黄佳茜出身于一所普通的综合类大学,一直对名校出身学识渊博的男人有莫名的好感,所以对这个留学归来的博士罗某颇有寄望。
但寄望越大失望就越惨,想象中的罗某和现实版的差距让黄佳茜吐血。她并不介意男人的身高,但是却绝对不想看到一个虚报身高的男人,更遑论是一个虚报身高之后还若无其事地面对女方的人。男人讲究的是实质不是外表,黄佳茜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像罗某这样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人居然号称是所谓的精英。
相亲是在一家西餐厅进行的。中档,不是太贵,也还不错。黄佳茜是在意生活而不在意虚文的那一类女人,所以她对相亲是不是在五星酒店这一点从不在意。
令人无法承受的不是餐厅的环境,而是罗博士的态度。黄佳茜跟在成海岩身边已久,习惯了成海岩那种含蓄优雅的风度,久而久之,也难免产生错觉,以为世界上的男人,都应该拥有类似的举止。然而这位罗大博士却在几分钟内跌破了她的底线。
他似乎把前来相亲的女人都当作等待他检阅的崇拜者,带着一种睥睨的态度指点江山,一会儿滔滔欧美诸国经济的走向,一会儿指责餐厅的口味不好,他去过某某国某某餐厅吃过某某云云。
黄佳茜奋力抗雷,也只能微笑倾听,故作欣赏状。内心感受简直无以言之,她黄佳茜固然不是名门富女,然而身为恒基总裁的首席秘书,大场面也见过不少,山珍海味也有幸一一餍足。这位罗先生,是如何地认定她已三月不知肉味,乃采用这样饮食男女的手段在她面前夸耀之呢?
更要命的是,罗先生误解了黄佳茜微笑的沉默,以为她对自己已经芳心暗许。话题一转开始谈论自己高尚的情感观,他对另一半的要求是如何如何。
黄佳茜听了一半,已知这位罗先生绝对不应该浪费时间来相亲。他应该躺在床上做梦,梦见天上掉下个七仙女,笑盈盈飘落他面前。
然后罗先生话锋一转,问黄佳茜:“小刘说你二十八岁了,那你还是处女吗?我这个人有处女情结,非处女不娶,如果你是处女的话,年龄大几岁我也不介意的。”
任是黄佳茜修养再好,听了这句话也截然变色。她一言不发,起身就要告辞。却被那位罗先生留住,黄佳茜以为他要道歉。
但罗先生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脸上的表情证明他认为黄佳茜这个人脾气古怪莫名发火,而坦诚和宽容的他安然接受。他说的是:“如果你要提前走的话,麻烦请把你那份帐单结掉好吗?”语气无比地礼貌与同情。
那一瞬间一贯以理智著称的黄佳茜真想掐死这个极品男为其他女人除害。
黄佳茜召来服务生结掉了两个人的帐单,把那张两百八十七块的帐单连同他的照片一起揉成一团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走出那家西餐厅。
按说这次崩盘的相亲应该算是一场喜剧和闹剧,然而走出那家餐厅的黄佳茜,无端端想起即将到来的二十九岁生日和家人打电话时次次都要关切的婚姻大事,这个独身闯荡生活的女子忽然悲从中来。
随便找了个酒吧喝了点闷酒,喝得万千烦恼上心头,就过来找闻笙倾诉。
闻笙静静听她说,并不出声安慰。安慰别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闻笙自己的生活一团乱麻,比任何人都糟,哪里有资格去扮智者安慰别人?何况,若不能将心比心,不如收起那些俗套的虚文静听她抱怨。对大多数人来说,倾听才是最好的安慰。
黄佳茜注视着闻笙年轻晈洁的脸庞,怅然一叹:“闻笙,为什么时代发展到今天这样,女人们最终决胜的武器还是年轻和美貌?”
闻笙无言以对。
“闻笙,你坚持离开成海岩,打打闹闹地纠缠不清,无非是想洗脱‘交易’的罪名。如果你和他是交易,那我呢?”黄佳茜淡淡地嗤笑,“打扮一新,把自己伪装得比淑女还淑女,企图贩卖一些自己不具备的优良品质,还想要看穿对方想要卖给自己的那些假冒伪劣,去和一些只知道数字履历的男人共商人生大计。这算不算交换?这个时代有多少人是因为真正的爱情才去结婚,那婚姻又算什么?长期固定的交易?”
闻笙未曾想到从黄佳茜的口中会听到这样的偏激之言,从一个带着微微醉意的女人口中说出来,其情可伤。
闻笙轻声道:“我不相信都是这样的,总有一些人爱情美满婚姻幸福。”
“总有一些人爱情美满婚姻幸福,”黄佳茜嗤笑,“可是偏偏不是你。揣着钱在婚姻菜场里徘徊来徘徊去,高不成低不就,永远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棵茐,这才是最现实的版本。”
高不成低不就,这才是像黄佳茜这样的女子真正面临的问题。她绝非无人问津,只不过,遇到的永远不是那碟最合适的蛋糕。
“上上一次相亲,对方是一个比我小三岁的男孩子,做广告设计的,人长得蛮帅,花样百出,会玩得很,我招架不住那阵势,约会了一次,就再也不敢见面了。感觉好像有代沟似的。”黄佳茜叹息,“你说这算怎么回事?他们太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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