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第97章


“不,今天我倒休,上卢援朝家帮他做家具去了,他们请了我一顿,这不才吃完。”
“对了,卢援朝的家具我见过,那大立柜就是你的手艺吧?”
“怎么样,手艺不赖吧,什么时候你办事,我也给你打,这还是在机修厂木工组打的底
子哪。唉,卢援朝这下也结不成婚了,打出来这些家具都准备先给他弟弟结婚用了。”
他们在路边就这么闲扯了半小时,直到脸上冻得发僵才握手言别。周志明回到施肖萌家
时,已经七点半钟了。他看到大门前 的空地上斜停着一辆漆黑发亮的“奔驰二百八”,心里
不由一动,“是施伯伯回来了?”
进了门,先进厨房擦了擦脸,从吴阿姨那儿,他知道施伯伯并没有从北京回来,在客厅
里同来阿姨说话的,是个刚刚到的客人。
“小萌也不在家?”
“不在。小萌这些日子好像不痛快,话也不说一句。唉,她爸爸也不回来。”吴阿姨重重
地叹着气。
他穿过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从客厅紧闭的门里,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洪亮的声音
突然抬高了传出来,口气果断而自信。
“这件事,市委政法部当然是可以过问的,……”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扭亮桌上的台灯,总觉得桌面上仿佛缺少点什么,想来想去,才想
起玻璃板下面压着的施肖萌那张扎小辫的照片被她拿去了,心里淡淡的有点儿别扭。他拉开
抽屉,在里面扒拉着想再找出一张好的来,找来找去不满意。在这一两年的照片里,她几乎
都是那么一副冷漠,矜持,过于自信,过于固执的样子。他比了半天,挑出一张“傻笑的”
塞在玻璃下面,好在并无娇嗲作态,总算傻相可鞠吧。
客厅的门响动了两下,宋阿姨和客人的说话声移到走廊里来了。来阿姨好像是哭过一样,
用伤风发哑的嗓子峡味地说:“老乔,孩子出了这种事,真叫你操心了,老施偏偏这个时候又
不在,……”
那个响亮的声音略略柔和了一些,“老施在北京的会也快结束了。我今天和市委第一书记
李直一同志说了一下,季虹的事先不告诉他,让他安心把会开完,再说他的身体也不好,还
是等他回来以后再说吧。老来啊,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萌萌那样做还是对的,不要太责怪她.为
难她了。她的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孩子现在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不管怎么样,他们毕竟是拍
好了一段时间嘛。以后我叫乔真多过来安慰安慰她。最近他们学校要分出一部分学生到外地
去办分校,你知道这个事吗?乔真在学校里到处帮萌萌活动着留在总校,分校的学习条件太
差,毕了业还要往外地分,要是现在能留就尽量争取留下来。乔真已被系里留下了。对了,
你的腰痛病怎么样了?乔真有一个同学的父亲是搞按摩的,据说在南州小有名气,约个时间
叫乔真领你去一趟。”
“这孩子,真难为他想着了,叫他以后常来玩啊。”宋阿姨有气无力地说。
“现在一般的按摩大夫……”说话声又移动了,消失在大门口。门外,汽车响动了一阵,
开走了。周志明听见宋阿姨的脚步声从大r月B儿转回来,在走廊里拖动着,一声一声好像
越来越近,他有点儿发怵,生怕她突然进来向他问起他没法回答的事,可那脚步声终于走进
客厅里去了。他轻轻松了口气,也许宋阿姨根本就不知道他回来了,不知道也好。
“可是萌萌呢,这么晚了上哪儿去了?”他闷闷地想。
五十四
字上上班的铃声响过,严君走进办公室,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子前。
“怎么了,小严?”大陈投过一柱怀疑的目光,“在广州两天没睡觉眼睛都没肿,怎么回
来反倒……”
她轻轻按摩了一下发肿的眼睛,想松弛一下哭酸的角膜,她一 向自认为不是个多愁
善感的人,可昨天,仿佛把一生所有的眼泪都 流干了。
唉,女人的眼泪。
昨天下班的时候,小陆交给她一张字条,约她晚饭后去建国公园谈一谈,并且写明这将
是他最后一次为了自己请求她了。她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琢磨着这封情辞恳切而又颇有点儿
最后通蝶味道的“约书”,心绪被难以名状的烦恼攫住。
她如约来到公园门口,小陆已经等在那儿了,大概因为都觉得彼此的心情和公园里的环
境气氛不大相称,所以他们没有进去,而是顺着马路向西走去。在路灯如豆的寒气中,她看
见了街头拐角处那片在风中摇曳的光影,不觉依稀记起三年前在施肖萌去自新河探望周志明
的前一天晚上,她同她也是沿着这条大街走向那个幽暗的拐角的。
过了拐角,他们没有停下来,继续默默地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小陆开口了:
“小严,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你答应我吧,我,我爱你。”
他的声音中夹带着胆怯的颤抖,听起来怪可怜的,她聚集在胸中的烦躁倏地溶解了,心
平气和地说:“你看,现在案子这么忙,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吧。”
“哼,干咱们这行的什么时候不忙呢?你们从广州空手而回,我们在北京四处碰壁,物
证虽然留在了北京,可是究竟能不能检验出来,什么时候才能检验出来,都是没准儿的事。
这个案子要是一拖拖上十年二十年,难道让我们也跟它一起长期挂着吗?”
“小陆,我们做一个好朋友吧,我们原来就是好朋友,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么说,你还是不同意啦?”话中似乎挟着些隐隐的威胁。
“我很愿意和你做个普通的朋友,我们保持一种亲密的友谊关系何尝不好呢?”她几乎
是用了恳求的语气,心里却有点儿冒火地了。
“我就那么使你讨厌吗?”小陆咬着牙问。
“我并没有说讨厌你,从来没有,但你要求的那件事,无论如何木行。”
“为什么木行?”
“别问为什么。”
“你总有个原因,我一定要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说不清了,别问了,我还
有事,我们分手吧。’‘
她觉得无法再谈下去了,转身离开他,大步往来的路上走去,刚走出几步远,猛然听见
他在身后说道:“我知道,我长得不如周志明漂亮!”这句话使她全身像顿点儿一样顿住了,
她转回身,冒火的眼睛直盯着那张在夜幕中变得模糊的脸,陆振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子弹
一样打在她的心上,“可你,也并不比施肖萌漂亮!”
“你!”她舌根发僵,“别忘了你还是一个公安干部,说这种无聊的话,大无聊了!”
“对,我是无聊,可你和周志明,你们有聊吗?”
“小陆!”她从来没有这样厉声喊叫过,以致把他弄得一愣。
“好吧,”他说,“你用不着发火,我明白就行了,我不会妨碍你们的,可是请你们也别
再拿一件破毛背心之类的玩意儿把别人涮着玩儿!”
他过街走了,怒气冲冲地走了。她强撑着回到家里,扑在床上嘤嘤地哭起来,委屈的泪
水湿了一片枕头。几年了,她的感情所受到的冷遇,她的苦苦的,毫无希望的等待,从未得
到过一丝一毫的同情和安慰,她得木到自己的所爱,又不能下决心当着小陆公开否认这爱的
存在,大概,人生最苦,莫过于有苦说不出了。
她感觉到大陈关切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脸上,连忙强作轻松地拢了拢头发,说了句:“没
什么,昨天睡晚了。”
“今天我们俩到941厂去一下,找卢援朝再谈一次,需要他亲笔写的证据材料得请他赶
快写出来,介绍信我已经开好了。”大陈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公文包里装笔记本。
她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公文包,正要和大陈走,段兴玉走进来了。
“今天上午都不要出去了,纪处长要召集咱们开个会。”
“召集全科吗?”大陈问。
“不,就你们这个组。走吧,现在就到会议室去吧。”
“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道,刚才纪处长在走廊里对我只说了要开会。”
他们坐在会议室里,等纪真来,空气中蔓延着百无聊赖的沉默。她的目光在长桌对面大
陈的脸上芒然地停了一会儿,滑向左边的小陆,小陆沉着脸,狠劲儿地抽烟,再左面的位子
上,周志明两手托在后脑勺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一眨一眨的不知在想什么。公务员小范走
进来,在长桌的一端摆下一只公用的茶杯,在里边放了些茶叶,沏上水,盖好盖子走了,他
的动作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可是谁也没说什么,“会不会是市局的头头要来听汇
报?”她胡乱猜想着。
果然,两分钟后,纪处长陪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进会议室。那人六十来岁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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