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后是春天》第35章


她点点头,歪过脑袋,说,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不。他跳过箱子,紧紧抱住她。
“别走,亲爱的,你别走。”他摩挲着她的发喃喃说。
她说:是你让我走的。
他说:是气话,你知道我,我嫉妒了。
她说:我知道的,可是你有时候说话太狠了。
他说原谅我,我给你熨衣服。他抱她回屋,顺带把箱子拉进来。
关了门,他迫切地吻她,然后把她往床上抱,说:语声,我再离不开你,你不要离开我。
“恩。我不离开你,除非你离开我。”她仰着脸说。
他们做爱了,用了全部力气。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身体交融激烈冲撞的时候,他们才觉得真切的拥有了彼此。
那一刻,在攫夺与占有中,在焦灼与迷惘中,她流眼泪了。
他躺在床上,说:语声,我这里像有一只船,就这么飘来荡去,我很怕它一不小心就倾覆了。虽然风雨并不大。他指着自己的心,说。
“不会。你是个好舵手。”她把手放在他心上。
他说,可你不知道吗?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忽然想到什么,他起身,去抽屉。而后拿了一个漂亮的蓝色天鹅绒盒子给她。
她打开,是一个吊坠。很古怪的形状,四方体,外面攀附着蔷薇花型。像中古时代的饰品,有点巴洛克风格,沉淀着岁月的重量。
“就是飞机差点失事那次去伦敦买的。在橱窗看到,觉得很有意思,你看,这个可以打开的。”他掀开那个四方体,原来是个很小的盒子。
“可是这么小可以用来放什么呢?”她问。
他笑了笑。她自然不会知道,曾经她在他心中就是这么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恩,我想,可以放下那些无形无色平常感觉不到其实又非常重要的东西,像空气,像爱。”他说。
哦。她点点头。将小盒子放到唇边,金属的冰凉撞击了她。“爱”锁在里面会很冷吧。她突然想。一份藏起来的“爱”一定又寒冷又孤单吧。她又想,抬起头,撞着他孩子气急迫的眼神,便愣了又愣。
那个晚上,他睡得很不太平。
“语声,你在吗?”
他屡次惊醒过来,摸索她的手,迫切地说。
“我在着。”她回答他,紧紧抓住他的手。
“好好睡。我答应你我不让你难过。你难过的事我不做。”她说。
恩。他又昏睡过去。
她彻夜失眠,想他,也想陈剑。考虑是不是给他个电话,最终打消了念头。
人和人的感情真的很怪。不做恋人了,朋友也很难做。
第二天,冯至鸣上班后,她觉得还是要给陈剑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基于往日的情分。要打时,却先有电话进来了。
她去接,居然是史若吟。听到她的声音,她知道事情一定会与陈剑有关,心里还是慌了一下。
史若吟在电话里说:文语声,我知道你住在冯至鸣那里。可以出来一趟么?我就在楼下。
“什么事么?”
“我想带你去见陈剑。”
“他,怎么了?”
“很不好。出来谈吧。”
她下去了。坐上了史若吟的火红色BMW。
路上,史若吟说:“昨天,我去接他的。正好给他打电话,别人接的,说他突然昏迷。在红螺寺山下。我猜他是去见你吧,否则放着一堆事他也没心思去游红螺寺吧,不知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况,冯至鸣会跟你说一些吧。有个官司,很难办,虽然找了美国当地最好的律师事务所,私下也做了些调解工作,依然很棘手。我知道他压力很大,可他处事还很从容,我相信他会处理好,可是昨天他突然倒下了。突然倒下了。去医院,抢救了很久才醒过来,医生说是疲劳和压力以及精神上的刺激导致的休克,如果抢救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刚才我还在医院,他醒是醒了,可一点生气都没有。这跟我认识的陈剑不一样。他什么话也不说,无论谁问。文语声,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能找你。我想是你把他伤成这样的,你,你真有本事啊。”
史若吟哭了,眼泪扑扑流。
她望着她的眼泪,好像有点惊悚似的。心一片片缩。昨天,她跟冯至鸣在床上做爱,可是陈剑却差点死去。她想这两个片段的某种联系。她从他心上退出去了,什么都不要了,可他还在挽留。
“语声,你,完全没有我了么?”
完全没有了吗?
想昨天他看她吃蛋糕,又想几年前,他看她吃蛋糕,如今的恍惚和当初的柔意交织在一起,徒生出时过境迁后的惘然。
不是没有,只是有,又能怎么样呢?
她非常木讷。在史若吟的眼泪前,她只有干涩的心。
被推进病房。史若吟将门轻轻带上。
她看过去,陈剑睁着眼直挺挺躺着,眼神仿佛凝固。空气也沉闷无比。只有管子里的液体一点一点不竭地流下去。
她走过去,走得很重,仿佛空气的阻力真的很大。在床头,她蹲下去,叫他:陈剑,你怎么样啊。
他没有回答。
她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他。他的手稍微痉挛了下。不久平稳了。
就这样静静地握着,药水在他们中间滴答滴答走着。仿佛时间,从过去滚滚而来,带着如烟的往事,又抛掷于未来某一隅。
而他们,只有惘然、惘然而已。
良久,陈剑的眼睛动了下,突然说:语声,我想起北岛的一句诗: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是。没有结局也要开始,注定失去也要追寻,这是命运,同时也是烟云。”她说。
他点点头:昨天,你走后,我一直在想这句诗。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地去领悟它。可是当我想清楚的时候,我突然被绝望击倒。语声,我终于失去了你,可是,我的追寻是否真有意义。我无法去回答自己。当看着你的背影在暮霭中渐行渐远时,我的信念突然一片模糊。
他眼神中有浓重的雾气,像随时要飘出的叹息。
“不会的。”语声突然坚定地说,“我还记得你曾喜欢茨威格的一句话:一个人命中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在他的人生中途,即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发现自己生活的使命。”
陈剑点点头:是的,我满怀激情做了两年,但是感到了虚妄。不是因为我要垮了,我的处境你大约已经知道了,我没惧怕过,企业的成长从来需要从失败的瓦砾中跨出去,我乐于应对危机。而是,我逐渐意识到培养梦想的土壤是一块盐碱地,开不了花。这实际上正是你攻击我的,目的很好,手段很不地道。
他愣愣盯着房顶,过一阵,哂笑,说:不说这些了。语声,我这两年多,过得很不好。我妈经常来电话说为什么不带语声回去,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妈说语声很久没给她电话了,我就说,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离开我了。我妈大骂我,然后说,你还喜欢她吗?我说喜欢,很喜欢。我妈让我把你找来,她说她要跟你保证我决不会再欺负你。我说没用,性质太严重,没用。我妈难过得很。语声,我自己也非常遗憾。拔不出来,可没办法了。
他无奈地瞥向她,眼睛里全是嘲弄似的落寞。
她听得难过。很难过。
还记得去他老家的情形。
屋子小,(他母亲不愿离开村子去市里住商品房,他的钱没用武之地。)她与他母亲睡一张床。她给她捶背揉肩,他母亲跟她讲他的趣事,她听不太懂方言,却一个劲微笑。然后她跟她说她父母,就像俩大小孩,老喜欢拌嘴。语言不是很通,但是只要用心去体味,自然不妨碍理解。
白天的时候,她也总陪着他母亲,跟她上坡择野菜,跟她学做湖南菜,陪她去集市,给她买衣服。她爱陈剑,知道他父亲早逝,是母亲含辛茹苦供他到大学。多年来,他不在她身边,她非常寂寞,明白这些道理,所以愿意尽全力让他母亲快乐。
他妈妈真的非常喜欢她。因为她喜欢吃干菜,走之前晒了很多干菜让她背回去,在村口上车的时候,她妈妈反复交代着做的工序:一定要泡一晚,炒的时候要放点醋,出锅前最好加点蒜末……车开动的时候,她看到他妈妈在风里抹眼泪,她眼泪也要出来,一个劲地挥手喊,回去吧,风大,下个春节我们还回。后来又去了一次,再后,陈剑结婚了,就没办法了。
曾经她也时常打电话过去,听不太懂,就是听个声,他妈妈每次都很高兴,一个劲地说,早点结婚,要抱孙子。她说快了,等陈剑到北京。他妈妈说,这小子,我跟他说快点,你要被别人抢了,我要跟他拼命的。她就笑。觉得他妈妈很可爱。
后来,就没敢再打过电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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