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之舞》第31章

“汤远！”
杨妤吃了一惊，忽然，在黑暗的另一边有风飘了过来，带来了一阵让人不适的邪气。
黑暗里，一道身影已缓缓走了出来。
手上的银刀，闪烁着寒光。
“妖怪来啦！妖怪来啦！”
“快跑，快跑！”
还没来及得撤走的镇民们，惊慌地尖叫着，纷纷往反方向逃命，不少孩童被撞倒在地，哭喊着娘亲。
然而，黑暗中的那个人右手一挥，一道血红的屏障也随之凝结而下，阻住了那些镇民的去路。
“谁也别想走。”
——那是来自地府的声音。
月儿终于从云层里偷偷探出了头来，月光轻洒而下，照出了一片惨白妖异的世界。
邪风所过之处，一切皆毁。
被困在血红屏障中的镇民，互相簇拥着，睁大了惊慌的双眼，紧紧盯着正一步步走近的恶魔。
半空中，枫叶纷飞，被邪气沾染上的血色鲜红，显得夺目惊心。
月光下那道身影修长而挺拔，风吹过他的发丝，带动着耳际的铃铛，“叮当”一声脆响。
然而，这一次，这声脆响却不再动听，而像是来自冥府的夺命魔音。
真珠已经不再是真珠了！
杨妤痛心疾首，她无法自制地握紧了双拳。
“隗渊，放了真珠。”
隗渊大笑了起来，那漂亮的黑瞳露出了妖异的光，“我并没有困住他啊，是他自己愿意做我的傀儡。”“你说谎！”杨妤气得浑身发抖。
怎么可能呢？
真珠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说谎吗？”隗渊的唇角微微一牵，伸手紧紧按住了胸前那个可怕的伤口，“伤口虽然可以缝合，但有些东西，却是缝合不了的啊！”顿了顿，他又冷冷地望向杨妤，“真珠现在正告诉我，他的心，其实很痛。他不想承受这种痛苦了，所以，他选择自己消失。”
满意地看着杨妤的神色越来越苍白，隗渊继续残忍地说着：“充其量，他只不过是神遗弃的玩偶，他怎么可以有心呢？当他有了心，却没有人真正爱他的时候，那种感觉，怕是你们这些人类所不能体会的吧？我所做的，只是帮他从这种痛苦中解放出来罢了。”
“说谎！说谎！真珠才不会这样做！”杨妤疯了一般就要冲过去，却被言湘给死死地拉住。
“小妤，别在意他的话，他就是要你伤心啊！”
言湘轻声安慰着杨妤，然后抬头看向隗渊，“渊，如果你现在还残留着怨恨，针对我一个人就行了，不要再对其他无辜的人出手。”
“怨恨？湘，我对你怎么会有怨恨呢？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你。我只是恨我自己不早些脱离那该死的封神谷。”隗渊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悲伤与苍凉，“几千年过去了，我以为，你可以忘记越风，你可以重新接受我。但我却在这等待的岁月里，错过了更加重要的东西。你可以爱上别人，却丝毫也不给我机会！所以，我怨恨神，怨恨天界。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天规，如果不是天帝，也许，你早就爱上我了。”
他越说越疯狂，忽然振臂高呼。
“所以，现在我得不到你，就毁了你。毁了当初阻止我们的一切。包括，这个天地。”
天空中，霍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隗渊凄厉地大笑，“我犯了你的天威了吗？那就用雷电劈死我吧！如果劈不死我，就等着我上天界去，把你们统统打入地狱！”
上天似乎被触怒了，一道雷电直劈向隗渊。
——那是惩罚之雷！
“不要——”杨妤想也不想地冲了上去，使劲撞开了隗渊，然后，再敏捷地就地一滚。
“轰”的一声，雷电在她身边擦过，地面上顿时焦黑一片，白烟冒起。
“小妤。”
言湘吓得面无人色，如果刚才杨妤再慢一步，怕当场就被雷电劈成了两半。
杨妤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怒目瞪着隗渊，“若有胆量，你现在就可以去跟天帝讨回公道，若有胆量，你根本不需要借助别人的身体，就算只有一丝魂魄，你也可以上得天界，对抗天威。但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口口声声说着，真珠怯弱地逃避，说真珠自己承受不了那种痛苦，而选择消失。其实，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借口吧？你没有那个胆量上天界，所以，你也只能借着别人的身体，在地面上发威而已——”
“你这个无知的凡人知道什么？”隗渊愤怒地打断了杨妤的话。
杨妤怒极反笑，“是啊，我是凡人，你可是神啊！但你不是不想当神了吗？现在，你跟我一样，不，也许你连我都不如。”
隗渊怒极，手中银刀一挥，竟就朝杨妤劈了过去。
“小妤——”
言湘惊呼，但此时她神力耗尽，想救已是不及。
此时，师宴和降灵已经赶了回来。
“汤远，快！”师宴和小狐妖互换了下眼色，两人顿时飞身扑了过去，一个扯过杨妤，想避开那一刀，另一个则一口咬在了隗渊的手腕上。
“小狐狸，你找死。”隗渊大喝了一声，另一手就要朝汤远的天灵盖拍下。
“炎精式降！”
几乎在同一时间，降灵双手已结下法印，阻住了那一掌。
小狐妖趁机逃窜，而师宴则强拉着杨妤避过了险境。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
“好险，差点就没命了。”死里逃生的小狐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如果降灵那一式“炎精式降”迟一些，这下子就轮到他魂飞魄散了。
风中，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峙着，似乎又回到了一千多年前，那时，真珠和降灵也是这样互望着对方。
但唯一不同的，此时的真珠已经不再是真珠了。
“真珠。”降灵看着隗渊，却唤出了另一个灵魂的名字。
他知道真珠一定还在，绝不会消失的。
“你不是说，要杀死我吗？”降灵的眼神还是那一派的诚挚，一派的温和平静，但他身后的师宴却已听出了一身冷汗。
降灵他又要干什么？
为什么此刻的降灵又跟千年前一样，让人猜不透？
寒意一阵阵地泛上心头，师宴很勉强才忍下自己冲上去的冲动。
“真珠如果要杀我，应该自己亲自动手吧？”
降灵静静地望着隗渊，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似乎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隗渊知道，降灵在呼唤真珠出来。
但他又怎会容许降灵这样做呢？
隗渊狰狞一笑，手中银刀举起，“那么，降灵，就让你成为第一个血祭的人吧！”
银色的刀光，在夜空里划下了冰冷而嗜血的弧光。
“降灵，快躲开。”
师宴惊叫着，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去。
这个笨蛋，以为这样就可以唤回真珠吗？
降灵，你这个大笨蛋！
然而，还没冲出两步，手臂忽被人紧紧地拉住。
是言湘。
她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臂，轻摇了摇头，眼睛里却带着欣慰的神色。
师宴转过头，就看见隗渊的那一刀并没有真正砍下去。
冰冷的刀锋，停留在了降灵的眉心，只距离寸余。
“我说过，我会彻底杀了你。当然不可能假手于他人。”
隗渊身上那妖异的邪气不见了，只剩下众人所熟悉的冷酷与落寞。
……是真珠？
真珠……他回来了吗？
杨妤紧紧捂着双唇，眼角已有泪水流了下来。
然而，不到片刻的时间，原本回来的真珠忽又蹙起了眉尖，神色苍白而痛苦。
“真珠！”
杨妤正欲冲过去，忽然眼前被施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是隗渊。
他施下了结界，阻止住了所有可能会来破坏他占据真珠躯体的人。
“我不会让你再出来。”真珠咬着牙，面容虽因痛楚而扭曲，但那如墨般的黑眸却闪烁着倔强与坚决。
“真珠，你是反抗不了的。”隗渊大笑了起来，操控着真珠手中的银刀就要朝降灵砍下去。
“死心吧！”
“滚出去。”真珠用尽了力气想将砍下的银刀拉回来。
“真珠，就算你回来了又怎样？不会有人为你伤心，也不会有人真正爱你，你回来，根本就没有意义。”隗渊充满蛊惑的声音在吞噬着真珠最后清明的心志，“看见了吗？即使是你所喜欢的女人，她也是一心只担心降灵的安危吧？她那一刀，还没能让你清醒吗？真珠？”
“不会……有人为我伤心吗？”
真珠眼中坚决的光芒忽然微弱了下去，他缓缓地转头看向杨妤，却见杨妤正摇着头，对他流着泪。
是要他……不要伤害降灵吗？
她的心里，始终还是装着降灵吧？
是啊，没有人，会为他而伤心，而哭泣的……他永远属于黑暗……永远属于寂寞……
“是啊，我是天地不容的怪物啊！但我与降灵不同，我没有心的。什么也没有。”
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终于消逝。
真珠手中的银刀，已朝降灵毫不犹豫地挥下。
“真珠！”
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杨妤双手结下法印，念出真言：“天地玄黄，宇宙荒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