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阙》第112章


“丹姬,听说,你有意出阁?”那说话的正是朝中一品官员的儿子。
我柔声道,“不错。”
“丹姬,跟我如何?”
我浅笑一下。
倚红阁也学起烟台阁,以文会友,雅俗共赏,这种氛围,我不讨厌,但朝都人杂,东朝是大国,南显的春色更适合我们这些艺姬。
“是他!”同行的樱蝶拉着我说道,“你瞧,那位公子,长得美不美?”
我皱眉,这樱蝶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了吗?在青楼这些年,什么漂亮男人没见过。
我不抬眼的走开,“既然你喜欢,就去找人家啊。”
樱蝶羞红着脸,走了过去。
迷朦的纱帐内,他的背影孤寂萧索,我缠起青丝,来倚红阁的男人哪个拒绝得了樱蝶的美貌。半晌之后,樱蝶失落的坐下,“那位公子,真是怪人。竟然不要美人,要美酒。”
这句话,似曾相识,也有人,不要美人,要瑶琴。
“丹姬,你怎么了?”
我冷声道,“命人赶他出去。”
“丹姬……他……他可不能赶啊。”
四周的官吏都退开了去,有人笑道,“小小艺妓竟如此张狂。”
是又如何?我不理他们,旋然转身。
不顾纱外的喧闹,那男子仍是默默饮酒。
我的心中陡窜怒意,好,看他能喝多久。
红阁的人来了又走,天际渐渐泛白,他竟在那里睡去了。止不住好奇,我走了过去,那是怎样的男子?
他闭上眼,长长的眼睫合成半月的阴影,优美唇瓣上是高挺的鼻,似是牡丹,在温柔的月光下绽放,半边脸上隐约有红色的掌痕,好像是被人掴了一巴掌。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碰到了酒瓶,我一恍神,不禁恼火,推了他一下。
“喂。此处是红阁,不是你睡觉的地方。起来!”
他不作声,冷漠的转过身子,继续酣睡。
岂有此理。我凑近他的脸庞,正想出手时,那明星似的眸子陡然睁开,清澈,如同烟江三月的碧水,他凝视着我,紧抓着我的手不放。
“放手!”我皱起眉,身为艺伶,我一向懂得隐藏。娇声道,“公子,你抓痛我的手了。”
他才静静松手。略为移开眼,不再看我。
如此高傲?!我生平第一次遭遇冷眼。
他淡淡问道,“你叫什么?”
我咬牙应道,“丹姬。”
从此,每日都可见到他,远离重纱,他远远的观望我,远远的投来炽热的目光。我不解,他始终不曾上前一步。轻衣在身,罗衣微敞,他颀长的影子晃荡在朝都的烟灯下,说不出的孤单,幽寂。
有时,他轻蹙浓眉,有时,会望着我痴然而笑。
红粉不及他的俊朗,姿容玉美不若他掀眸一探。
这一天,我依旧在倚红阁里会客,但见名仕见了我,都不敢上前,纷纷逃开。怎么说,我也是第一名伶,我抓住一个文弱书生,说道,“公子……”
他忙跪下,“唉哟……姑娘,你放过我吧。”
什么?我茫然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远处的他,似有似无的笑。
我阴冷的凑到那人的耳边,“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粘着你不放。告诉你,我还是清倌……”
“姑娘,你是汝王看中的女人,谁敢碰你啊?”
“汝王……谁是汝王。”
我顺着那人的目光望去,竟是他……朝中唯一的王孙,汝王宇昭然。
成为他的女人,是那样的理所当然。进入汝王府的那日,春光无限好。我丹姬一向识趣,有个好归宿有何不好?
听说他曾有红粉三千,却在一夕散尽,不知为什么,心里泛着甜意。可独守空闺,也有尽时,那个男人带我到府里是守活寡的吗?
我气极败坏,却听有人扣门,说道,“丹姬姑娘,王爷回府要见你。”
见我?我定坐一下,说道,“我不去!叫宇昭然来见我。”
“好个丹姬。”朗朗靡音窜进凉室。
他临立站在我面前,高大如香樟,含笑的凤眸里有桃夭之色,令人迷醉。
刹那,炽热的视线化作冷意,他坐下,端壶倒酒。
事已至此,我也不是矫情的人,能跟着他这样的男人,是我一生的福气。
我接过他手中的玉壶默默斟酒,玉液流淌,光影浮动。
他淡声道,“我还在想,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手一滞,才静下的心,如江水盘翻腾,又娇声道,“王爷,奴家……”
他擒住我的手,似要捏碎我的骨头,“刚才的气势到哪儿去了?嗯?”
竟然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我怒极攻心,故不得身份,撒泼一样的挣开他的手,“是又怎么样?”指着他,大声说道,“我告诉你,宇昭然,你别以为赎了我,就能得到我。”
那男人不发一言的起身,我紧绷着身子,眼见他伸手,我闭上眼,预想中的痛楚却没有降临,他背着光,脸庞忽明忽暗,单是那漆黑的眸子,便足以摄人心魂。他的掌,温润如玉,轻触在我的颊畔,我没有闪躲,像被催眠了一般,定在那儿。
他的眼里,是海一样深的情丝,化作雨露淋在我干涸的心上,我的瞳心。
一束光线偏倚点亮他的侧脸,他突释一笑,洗卷天下万物,万花凋谢,我心一紧,那是真正的牡丹之姿。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昭然只是寻常的贵公子,偶尔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的青春,我的美貌。那时,我最恨薄情郎,可是,后来,我多么希望,昭然是那样的人,我宁愿他是个风流多情的男子,迎娶三妻四妾,我不需他的独宠,只要见到他脸上美好的神色,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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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像我这样在红尘中打滚了近十余载的青楼女子,最擅长的就是看透一个男人的心。可我悲哀的发现,我看不透宇昭然。
一个女人该对一个男人施的手段,我全都用上,他的表情却还是很淡很淡,淡到连烟江水都比它清晰,我的毅力是源于他不曾拒绝,我掩藏在面具下十八年的热情以及真挚,在遇上他以后,终于找到完整的宣泄口。
我忘记了曾经我赖以存活的使命,完完全全的追随那朵美妙的牡丹。
汝王府有座红阁,和四景很不搭调,昭然却最喜欢待在那儿,倚着轩窗,不准任何人靠近他。过了月圆之夜,晌午之时,他会倚在白亭里,静观池莲。
他没有禁我的足,时而,我走上街市,听人提及他的过往。
轻佻,风流,一无所成的贵胄王孙,我几乎不能相信,那是我面前的这位白衫公子。已然入冬,满池都是残荷,他抿嘴不动,眼前却是一幅佳画,只是那抹背影太过孤单哀索,永远漾着凉意。
望见我时,他的表情略有生动。
“你喜欢什么?”
他问,“你想问什么?”
与我对谈,他的语调刚开始永远没有起伏,恰似寒风入骨,我扯紧外衫。
“你喜欢什么,我都能陪你。”这是我最后的高傲,他大概永远不能理解,要说出这样的话,对我来说,需要多少的勇气。
他沉默许久。
我随即道,“除了琴。”
当他与我对望时,我明白,他看见了,他发现了。
那一天,尘影在午阳下被风刮碎,他凤眸里的翠霭琉碧了荒源冬景,一字字,他不留余地的问我,“你喜欢我?”
如果我摇头,我欺骗了自己,
如果我点头,我不再是丹姬,
不待我回答,他负手,仰望白云素日,我听到他的叹息,灵敏的察觉了令我始料未及的疏离,为什么他的语气那么平淡,这不是我和他的事吗?他怎么这样置身事外,独留我一人烦恼该如何回答。
他褶起的眉心缀在秀美的额上,那是彩云遗落之处。
他就那样静静而立,眼里不见任何波澜,仿佛我的任何答案,于他,都是一样。
他不在乎,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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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的风,特别大,砰的一声,就冲开我房里的琉窗。
落霜满阶,白雾缭绕,看不清天上的繁星缀在哪里,我罩了单衣,远远望见红阁的灯还未熄灭。窗子也是开的,他还醒着?
我本不该去红阁,但这个时辰,应当也无人伫守。
踌踌许久,我终是走向红阁,它立在夜中,好似烟台雨阁,浮花戏谑,怎么配这宫廷王孙家?
粉帐不断的翻滚,他赤足醉卧在榻上,房里有暖炉烘着,偏偏开了窗,冷热参半。
他的衣襟敞开大半,裸露一片麦色的胸膛,右半黑发洒落在白衣上,凤眸微启,秀美的眼睫下是迷朦的秋色。
一股香液由那瑰丽的唇瓣缓缓流下,如雨露般滑过他的喉结,滚至玉样的锁骨上。
我瞪大眼,还未出口,手便被擒住,背脊触到锦色的柔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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