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阙》第104章


他怅然松手,那双望着自己的黑眸,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太迟了。宇轩辕……”炎夕如昙花般微笑,那么的美,如此流逝,不再回头,“我恨你。”
他猛然后退,掌心沁出冷汗,那是他无法逾越的距离,“我说过,赤骥背上,只有你我的位置,龙玦宫里,唯有你一个女人。”
她失笑两声,“她可以是任何人,绝不会是我。”
他只能亲眼看着她转身,
她就这样,不再依恋的将他隔绝。
她又听见,他唤她的名字。
“恨我吧。炎夕。从今以后,一心一意的恨我。”镇定,而又迷朦。
然后,一声破裂的清脆,令她不得不回头。
他如日般的脸上,是惯有的傲然神情,
下一瞬,万物凋零,宇轩辕决绝的松手,毫不犹豫的打碎又一盏玉盘,撕裂的光芒不再完美。
“既然,你不当皇后。朕决意,终身不娶!也绝不再碰你一下。”
她有一刹那的错觉,他的表情是受伤的,凝固了空气,颤动了烛光,唯独进不了她的心。她冰冷,面无表情的迎视碧绿的碎片,再没有一丝感觉。
他竟然走到她的面前,隔着锦绸,轻柔的拭去她眼边的泪痕,残忍而又满足的说,“我陪你,孤独一生。”
最初的那时,我选择和宇昭然离开,不是因为他的俊美,也不是因为他青春般美丽的执着,对我来说,那远比爱情更来得清澈,那个男人给予我的是一份真实的希望。
来到朝都的第二日,昭然带我离开红楼,朝都毕竟是他的家,他想出门再看看,我心里可以理解。
夏末姗姗来临,我外出过宫廷,却只有这一次不是以公主的身份。
难免很惊喜,我时不时往外眺望。马车上,昭然坐在我对面,他含笑,静静的望着我。上次受伤以后,一路上,他再没有碰我,规规矩矩的当个君子,大约风流的模样被戳穿,昨天抱过我的昭然,现在,又回复硬邦邦的老样子。
章缓的美,如山水之黛,天下的美男子各有千秋。
但昭然的俊俏不同于其他的男子,它略带有我熟悉的气息,却又极其陌生,因为它太过干净明亮,以至我无从分析,它源于哪里。
我想起,红楼里的姬女们,白天昭然不在的时候,她们调笑道,“明月,昭然私下里,纯得很。你别看他平日笑得邪气,那个模样啊,都是装出来的。”
那些女子都很懂事,明白事理,她们甘心帮助昭然制造假象,想必多少对昭然也有倾慕之情。我又想起汝肃的那个老人,昭然在我心里的模样越发清晰起来。
马车越走越远。
有人在外唱了一首《江南青》,我拉起车帐一看,哪有什么江南?
“你也被骗了吧?我第一次路过苏江时,已经逛过东朝的大半河山,掀帘一看,这是什么江南。真正的江南在南显。”昭然也寻音而望,船舶停在浅水上,笙歌徐徐飘起,有粉色的帐纱遮住几道人影。
我说,“那是哪儿?”
昭然白玉的脸颊有些许不自在,“咳……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
半晌以后,他说,“是烟台阁的船舤。”
“烟台阁?”
他笑道,“如果你想去,恐怕要变个装。”
野燕在湖上盘旋,精美的水晶灯炫耀七彩的光亮。
我一拂扇,已是少年一名,衣服是昭然为我选的,裁衣裳的孟师傅和昭然似乎很熟。
他乐呵呵的为我选了一身紫衣,其实我在宫里,大多穿的是白衣,昭然摇摇头,他替我选了一种白黄相间的颜色。
另外还有褶扇。
鞋袜也考虑周到。我脸一热,他只差没为我换衣裳。
昭然从没有穿过黑衣,待他回头,我的眼前顿时一亮,黑罩衫内以白相衬,他开起玩笑道,“已经正经过来,你偏要拉我去不正经的地方。”
这句话,我到后来才体会,所谓不正经的地方,指的大约就是跟前的画面。
莺莺红绿,那美妙的女子是烟台阁的名伶,她的眸子蕴有秋波道道,身旁的公子说,烟台阁出自南显,我细细打量那些歌姬,南显烟江的秀色仿佛都在她们的一颦一笑之间。
昭然静静的饮酒,他的黑衣在众人中,有些突兀。
我即便没有看他,也知道他在看我,女人的直觉总是灵敏的。另一方面,那樱蝶好像有意无意的往我身侧投来诱人的春情。
一曲终罢,樱蝶莲步来到我们跟前,她手里捧着一杯流眉酒,香味及浓,流眉婉转胜似女儿芳心动。
她精致的唇角勾起,道,“公子,不知道奴家有没有福份?”
四座寂静,耳边有人低语,“流眉酒哪,是要以身相许。”
他们的脸上除了羡慕,还有明显的嫉妒。
昭然定定的望着我,我还不太明白。
有几名歌姬,将不相关的男人恭出了花室。
昭然紧紧拉着我的手,看她的目光极其冷漠。
樱蝶脸色一凝,楚楚可怜,“公子,前些年,奴家见过公子。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想不到今日还能有缘重遇,奴家有自知之明,只求一偿所愿。”
她掀起袖腕,白嫩的肌肤在烛下,泛发晶滢的光。
我不免一呛,这样说,就露骨多了,她要……她要和昭然……
昭然的表情格外遥远,樱蝶的眼光锁在我的手上。昭然有礼而生疏的说道,“姑娘,我已经有了意中人。”
“难道……难道公子?”樱蝶的脸苍白不堪。
我惊觉她是误会了什么,无奈抓着我的大掌愣是不放。
再见到昭然的明媚,我发现,春江水也不敌他凤眸里刹那的笑意,他直白的说,“不。她是女子。”他又侧头看我,很浅很浅的笑,“我的心上人。”
我瞠不能语,樱蝶以香扇半遮脸庞,我听见她的笑声,却看见她半只秀丽的瞳心深处涌出水渍。
昭然带我离开后,身侧的家奴已经退开,我们相携走在江畔上,我调笑道,“樱蝶恐怕很难过吧。”毕竟他拒绝得很直接。
昭然的眼底有丝伤意一闪即逝,快到让我以为是错觉,他凝视我,说,“我从来不想隐瞒我对你的心意。”
湖面掀起片片涟漪,有人仍在歌唱,昭然说, “把你扮成男子,那是因为我嫉妒,明月,我一人来赏就够了。”
我离他只有一个手肘的距离,昭然调皮的笑照亮了夜光,他真诚的,唯美的,将我拉近,“明月,我为你选衣,为你挑扇子,你不开口的事,我也想为你做到,”
他好听的嗓音,平平淡淡的说话,我的眼里竟涌出泪花,我问,“你不怕别人说你没有男子气概吗?”
昭然摇摇头,“我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家里的兄弟姐妹性格都不太好,大约是太像父亲了。”
听他说起“父亲”两个字的时候,抓着我的手,沁出湿露。
“昭然,你像吗?”
他眼里的晦黯令人心碎,“我大概最不像,所以,父亲才最不喜欢我。”他又一笑,“后来我啊,总是想,为什么人不能快快乐乐的活着呢?他们是我的亲人,所以,我对他们笑,帮他们笑。只是,有些事总有原因,我笑不出来了,就只能逃跑。”
昭然握紧我的手,模样由凝重转为清幽,“幸好,我逃跑了,不然,怎么能遇见你呢?”
“如果你先遇到的是烟台阁的歌姬,那会怎样?嗯……如果她不像樱蝶,也不像你府里的那些女子,她性格很坏,没那么好摆脱。但,只要她是可怜的人,你一样也会怜惜她,对不对?”
昭然笑着不说话,黑眸像水晶一样。
我催促道,“昭然,你说啊。”
他凤眸眨了眨,“我一样会对她好。我看不得别人不开心,我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明月,你不一样。”
他揽我入怀,耳语道,“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有了方向,再遇见你,我才知道,对你,除了怜惜以外,我还有莫名的矛盾。有时,心,会为你苦苦的酸涩,不管我怎么用力,也笑不出来。但只要一想,你就在我身边,又突然释怀,人还是要学会知足,我不能要求太多。”
我不能动弹,他的胸膛发散独有男人的温暖,我轻语说,“昭然,你真的,要我吗?”话一出口,还有点后悔,他会不会以为,我的意思和樱蝶一样。
没人回答,他大概没有听见。我才放下心,却被拥得更紧。
“明月。”他湿热的唇碰到我的鼻尖,我闭上眼,清甜的甘醇迎面扑来,那是昭然的味道,和玉田寺后的泉水一样。
我可以肯定,他听见了,我有些害羞,昭然没有继续下去,他握住我的肩,俯下头与我对望,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艰辛的开口,语气却如此的随意,“只要你愿意,我总在这里。明月,我不想委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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