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归途》第75章

“你说你以前是杀手，是么？”
卡洛霍然抬头，挡住的脸看不到表情，却明显感到他整个身体都紧绷了，“……您想说什么。”
“别紧张，我不会过问你的过去，”云修安抚地朝他点点头，见男人稍微放松一些才说，“我是想问你，有认识的杀手么？帮我解决一个人。”
卡洛的手指颤了一下，声音有些涩，像是十分意外，“您想……除掉谁？”
云修沉默一会儿，然后侧过头，看向落地窗外高楼林立的街道，“住在苏瑾家里的一个人，叫云修。”
*****
“啪嗒！”
手里的烧杯猛地落地，药水蓦地溅了一身。
“呀！老师你的衣服！”
旁边响起一个人的惊叫声，可贺子扬浑然不觉，只怔怔瞪着前方，瞳孔却像是没有焦距，身体忽然猛烈颤抖起来。
“贺、贺老师？你怎么啦？”
男人忽然一震，双眼一片血红，半晌一语不发地忽然推开眼前的人，疯了似的往外跑，却因为跑得太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整个人咚地一声狠狠摔倒在地。一旁的几个同事吓了一跳，赶忙去扶他，却见男人僵硬的身体挣扎着爬起来，双眼眸光颤抖，胸口急剧起伏。
“耳机……”贺子扬颤着声音喃喃说着，却克制不住身体深处的惧意，一双手冷得几乎泛起不正常的苍白色。他趴伏在地上急切地摸索，额上急得淌下汗来，“耳机掉了，我的耳机……”
周围几个人回过神来，却还是被他慌乱惶恐的模样吓到，忙过去小心地问，“什么耳机？”
“隐形的，扣在耳朵里的……”断断续续说着，他急得都快哽咽了，“不……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是这种人……”
众人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刚要帮他找东西却见男人猛地弹起身，脚步和身体一样颤抖不已，呼吸像是抽泣似的，胸口都跟着战栗起来，“我不能让他做这种事，他不可以做这种事……”
“哎学长……”
可男人像是根本听不见，急急地回头扫了一眼地面，仓皇地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咬牙放弃了似的拔腿冲了出去。众人根本拉不住他，等人跑远了才面面相觑，“他到底怎么了？”
庞宽宽疑惑地摇头，想了想还是犹豫着说，“要不我们帮他找一下吧？”
众人点头，虽然贺子扬来的时间不长，但毕竟是这行里知名的研究员，不少人都尊称他一声老师，对他很敬仰，大家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儿，便都四下看了看地面，按他说的弯腰找了一会儿，可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隐形耳机本来就微型小巧，比戒指还难找，众人找了一会儿正纠结时，实验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陆狄走进来，皱着眉一脸不爽，“贺子扬怎么回事儿？说跑就跑了？拿我这儿当菜市场？”
陆狄天天盯着他，专门把实验室的摄像屏幕搬到自己的办公室监视着，这一整天他就觉得贺子扬不对劲，男人一直紧皱着眉头，然后表情越来越惊异，惊恐，最后像是受到了惊吓，身子一直都在抖。他观察了半天觉得奇怪，刚想着要不要体恤一下这员大将，就见他疯了似的仓皇跑走，还跌了一跤，折腾了一下还是跑了，陆狄登时就不爽了，这人来去这么自如，如此的不敬业，他死了的老爹知道么？
陆狄正有些不快，却看整个实验室的人都跟个土拨鼠似的低头拱来拱去，他更是不爽，当下决定教训一下这些把贺子扬当神一样供奉的兔崽子，刚到办公室怒喊一声，就见庞宽宽抬起胖脸抹了一脑袋的汗，看到陆狄愁眉苦脸地说，“学长好像有什么事，特别急，陆总您体谅一下嘛……”
“体谅个毛球儿！”陆狄愤然坐下来，扬起下巴哼道，“你们撅着屁股干嘛呢！”
庞宽宽嘿嘿笑，众人赶忙立正，把屁股立起来，讪笑着回答，“贺老师……呃，就是贺子扬说他的耳机掉了，我们帮他找找。”
特喵的，请来一尊大佛也不知道是对是错，这群小兔崽子胳膊肘都往外拐，我才是他们老大好么！
陆狄愤愤不平，正拿鼻孔出气的时候，忽然听角落传来一个人惊喜的叫声，“哎，是不是这个？！”
陆狄抬头，看到正是那天那个毛毛躁躁的小侯，便翻个白眼哼了一声，“拿来我看看，什么东西。”
小侯喜滋滋跑过来，寻思可算还了贺子扬那天救自己的人情，他老想着怎么报道贺子扬才好，刚看他的表情这东西应该挺重要，便笑着摊在手里得意道，“等老师回来我给他。”
陆狄不屑地撇撇嘴，随手把那小指盖一般大的耳机捏起来，这玩意儿绝对是高科技，无线连接，价格不菲，陆狄离开欧洲的本家来到大陆，金盆洗手后这些东西是很久没见了，便顺手塞耳朵里回味一下，可意外的是，里面竟然有声音，是一个男人低低的谈话声，陆狄细细一听，听出竟然是贺子漠，心里便是一凛。
“……我一辈子认真待他，可他苏瑾竟背着我做这种事，我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卡洛，拜托你了。”
卡洛？卡洛是谁？
陆狄疑惑地歪个头，正琢磨贺子漠这话啥意思时，下一秒，身体猛然僵住，仿佛一道闪电劈中四肢百骸，让他一瞬间整个脑子都空白了一片。
一个声音，一个……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的，刻进骨子里的声音，一个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听到的声音……
“……好吧，我帮您打探一下，”那声音沉默一会儿忽然说，“可是……如果他知道呢？您不怕……他会恨您么？”
陆狄猛地一震，心脏怦怦跳动，一下一下，几乎要透过胸口蹦出来。
“一个背叛我的人，恨就恨吧，我没必要在乎了。”
“……”那声音顿了很久，再开口时，像是有些苦涩，“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呢？他也许……并没有想背叛您呢，您真的……要这么做么？”
陆狄在那一刹那，仿佛回到五年前痛苦懊悔得几乎要疯掉的时刻，那个人血淋淋的侧脸，绝望的眼神，和挂在嘴角已经凝结的微笑像是一把尖锐的刀一下一下割裂着自己的心脏。
‘你信不信我，已经不重要了，兰迪尔，我只希望你能记得，我是真的……爱过你，就够了。’
洛依……
我的洛依……
“你今天问题有点多，卡洛。”
“……”那叫卡洛的人沉默一会儿，终于低低回答，“对不起，我只是……怕您后悔。”
贺子漠冷淡的声音传出来，“你多虑了，去办吧，我等你消息。”
“……是。”
两人的交谈声停了，耳机里又安静下来，可陆狄脑子里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而过，直到一个人急迫的喊声猛地在耳边响起，他才呆呆回过神，呆呆抬头，双眼无神地看向眼前人紧皱眉头的脸。
“兰迪尔，你怎么了？”
实验室里已经空无一人，陆狄恍惚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呆坐了一夜，时钟滴答的响声在静谧的夜色里如同针扎一般刺耳，陆狄僵硬的身子慢慢站起来，脚步踉跄了一下，无神的眼睛一点点有了焦距。他看着唐傲，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哑着声音，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
“唐傲，我……找到他了。”
苏瑾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前，盯着那牌子看了半晌，终于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房门，屋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苏瑾沉默一下，终于把门推开。
男人沐浴在阳光里的背影依旧那么高大挺拔，帅气非常，一想到这躯壳里是别的灵魂，苏瑾心里又是一阵抑郁，继而涌上一丝薄怒。他看着那人缓缓转身，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意，苏瑾心里一顿，终于冷声说道，“真是好兴致，贺总……哦不，云修。”
云修看看他，笑了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苏瑾眯起眼，声音嘲弄，“我好心提醒你，你笑不了多久了，别太自以为是。”
云修耸耸肩，笑得更是温和，“哦，他在研究怎么回来，不是么？”
这个“他”指的谁苏瑾当然明白，他震惊地看着云修，心里十分惊诧，这个人……竟然猜到了？可现在的态度怎么会……
苏瑾盯着他，沉声道，“你以为真到了那天，你还能活着？”
云修十分惋惜似的叹了一声，摇摇头，“我真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摆摆手，一脸柔善，“我看你还是回家避避风头吧，公司里现在对你的言论一定不太好听，别委屈自己了，你看呢？”
苏瑾暗暗握紧了拳头，压下心中怒气，半晌缓慢低沉地吐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