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第38章


一推院门,门却插着,就叫,刘老太太跑过来把门打开,又探头向外望了一望,这才回身,再把大门插上,大声说了句:“是朝向媳妇回来了么。”一条黑影就从尿道子闪了出来,身影瘦削,却又敏捷,知道不是自家人,朝向媳妇把气息屏住,仔细地看,待看清来人,才叫了一声“表哥”。
那人就立住脚,等朝向媳妇走近了,这才接口说了一声:“这么晚才回来呀?”
“嗯哪。”朝向媳妇答:“刚从我娘那儿回来,娘病了,怪担心的,表哥是啥时来的?”
李三说:“头晌就到了,在这待了大半天了呢,我说白天没见到你,原来是回娘家了。”
刘老太太也问:“你娘的病好些了么?”
朝向媳妇答:“她就那个身子,找了大夫,吃几服药,见好多了。”
几个人在屋外说话,老刘头听到动静,跑出来接,把女人手上的筐拿了,说:“还不快进屋,有啥要紧的话非得在外头说,怪冷的天。”几个人便进了屋。
一家人早吃过了饭,朝向媳妇随便找些剩饭填补了一口,就忙着收拾厨房里的一应物什,刷盆、洗碗、洗筷子,两屋的门都开着,女人要省些灯油的,没有点灯,只是就着屋里的灯火亮光做活计,老刘头却把这屋的门掩上了,屋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声音甚是低沉,朝向媳妇听不清楚。
却忽地听到“哗啦”一声响,女人心下好奇,悄悄靠过去,隔着门缝往屋里看,目光就定住了,见屋里的三个人个个眼睛雪亮,家里那个一直紧锁着的小箱子给摆到炕上,李三正一把一把地从箱子里掏银元往口袋里装,银元白花花的,闪人的眼睛。
老刘头低低的声音问:“三儿,这些都带走么?”
刘老太太也问:“是把银元都带走吗?这么沉,这么黑的天,拿着不得劲哩。”
李三说:“嗯哪,我以后不能来了,带着沉是沉了点,也不碍事的。”
炕沿上的灯火不住地忽闪,结出小小的灯花,把光明压低了许多,刘老太拿了针去拨,一下,两下,那灯花却也结实,竟没能拨落,刘老太太便把针按得深些去拨,不想却把灯火按灭了,就传来的摸索声,摸着了火石,“嚓”地一声,打出火花,又把灯点上了。
拨落灯花后的灯果然比先前明亮了许多,不但亮出了屋子,也亮出几个人神情凝重的眉眼,这夜有月亮,月亮是个半月,照得外面并不十分清澈,却也有月光穿过窗棂,如水般泼洒到厨房的地上来,将女人身上淡淡的幽暗化去了。
“我一会儿就走,趁天色暗得好,走得神不知鬼不觉么。”是李三的声音。
朝向媳妇不敢再听,心里别别别地急跳。收拾完碗筷,赶紧回屋,说给朝向听。朝向是给吓着了,一直没缓过神来,见女人又提,尤在心酥,说:“你问这些干啥?又不干咱俩的事,只做不知道算了。”
朝向媳妇越发觉得奇怪了,说:“你不是我男人么,有啥事才好问你,你若不是我男人,我问你干啥?我总觉着那些银元来路不明,爹娘说的话也神道,说不定以后会出事的。”
朝向不愿意地说:“你说这话啥意思,是嫌家里的事少呀,我倒是忘了问你,你跟来顺背着我都干啥了?”
女人答:“你听谁咬舌头,我又做了什么?”
朝向道:“你当我不知道么,你给来顺日,你是贱女人。”
朝向媳妇不由动气,故意气他说:“我是你媳妇,你怎么说这些畜牲的话?你悦意埋汰我,我当真就让他日了。”
朝向心里不是味,自己的女人真的要别人来开垦么?他心里酸酸的,一掌打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给打得急了,她陡然生出一种妇人的恶毒,手也是快,一把牢牢攥住朝向跨下的软虫,叫:“你想日俺,你有那本事吗?哪天不是洗光了身子等你。”
朝向像挨了打的蛇,顿时软下去,再寻不出反驳的话,只是下身被拽得生痛,不由得“哎哟”叫出声。
那屋听见动静,刘老太太就骂:“朝向,欺负你媳妇吗?”
两人再不敢吱声,堵着气谁也不肯理谁。
女人的气已填满了心肺,她觉得自己每日里为这个家啥活都干,男人不中用,又不肯理解她,真的是无依无靠的鸟了,本指望有一个安生的小窝,却不想有了家的田长不出该有的苗,季节是那般如期变化,有秋就有冬,人生的春风何时又能刮来呢?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作贱了自己的青春吗?作贱了可以幸福安享的一世,听娘说过,不生育的女人入地狱小鬼都不睬的,那么将来做了鬼,也只能是无人照看的野鬼,找不见生活的亮光,也找不到该走的路径,就那般一步步地,没有个准地方去。听听身边,并不曾入睡的朝向只是哑然无语。没有男人的功用,连话也不会说了吗?更不用说知痛知热了,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真是一种苦痛。
捉凶杀匪 十一(2)
她心里活动着,不知怎么就又想到来顺身上,忽地想起来顺叮嘱的事,摸摸白手巾还在,便悄悄起身,听听对面屋,没有啥动静,找个长木杆,出了院子,把白手巾挂上了。
来顺今天有点懒,知道女人不在家,一直没怎么到老刘头家门前转悠。却是祥子,给警察一闹腾,又没找出什么人来,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便格外地留了心,每一家的日子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还是烟是烟,火是火的,到老刘头家门口转,门是关着,也没见到生人,祥子心里说,我是多疑了。晚饭的时候,来顺抹完嘴出来,遇着来和,来和就说:“来顺,平时你别到处瞎转悠,也不怕出事,没见今天警察来抓人么,都吓死哥了,真是凶险。”
来顺说:“哥你说话不着村不着店的,警察抓人关你什么事,有啥可凶险的。”
来和说:“你不知道,我和朝向都看见了,那个人就在咱村哩。”
来顺瞪大眼睛,问:“你说啥?”来和就把上午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当时真吓人,都要吓死我了,现在这心还咚咚直跳,来顺你摸摸,看哥这心跳得厉害不?”
来顺不摸,急急忙忙往祥子家跑,跟祥子一说,祥子寻思一会,说:“定是李三来了,今晚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跑了。”
来顺说:“嗯哪,咱多找几个人,把他盯住了。”
就找来有全、小栓,连小亮也过来了,邵二狗听到信儿,拿了一把菜刀,也赶了过来,要找机会像来顺那样给老刘头下点黑手,最好老刘头能拿着土枪出来送李三,大伙一齐动手,把土枪抢过来才是真正合算的。后生们各带了家什,略做商量,便把老刘头家围住了。
祥子叮嘱大伙:“今天咱志在必得,不管老刘家出来谁,就是出来一条狗,也要捉了,可不能像上次那样着了道,给他跑掉了。”
夜渐渐地来了,正在老刘头家四周转的来顺望着一条白手巾挂出,心中一阵激动,知道女人真的是跟他一心了,李三还在院子里。
村庄里还是很安静,不言不语地卧在月芽底下,像是百年前就躺下的一条老狗,后生们都走得悄没声息,神情专注。这时村里隐约传出了一声狗叫,声音很轻,好像那狗在说梦话。老刘头屋里的窗纸上现出黑影,祥子给来顺打手势,两人把枪都捏紧了。
祥子小声说:“他们要出来了。”
捉凶杀匪 十二(1)
屋子里,老刘头半天没说话,抬头看看天色,天早就黑透了,老刘头站起身,对李三说:“侄子,我不能留你,要走也该动身了。”
“嗯哪。”李三应了一声,提起装满银元的口袋就要出门。
老刘头的眼睛紧眨了眨,问:“三儿,这些钱拿着,真的沉哩,不能留下些?”
李三答:“我以后不来哩,我拿得动。”
老刘头的心里似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喉结紧张地滚动了几下,他张了张嘴,说:“你先等等,我出去看看动静。”
李三便把口袋先放下了,手却没松开。
老刘头出了屋,轻手轻脚爬上鸡窝,慢慢把头探出来望,望一眼立刻把头缩回去,他见到有几个人影正在外面转,人影行动得好快,闪了一下就不见了。老刘头倒吸一口冷气,返回屋说:“不得了,外面让人给看上了。”
李三也紧张起来:“人多不多?”
老刘头说:“看不太清楚,是好几个人呢,八成又是祥子、来顺这几个兔崽子,要拿我的把柄呀。”
刘老太太将信将疑,说:“几个孩伢子,他们跟咱家有仇么?”
老刘头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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