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书剑》第298章


青樱如蒙大赫,半刻也不敢停留,跌跌撞撞爬出门去。玉归浓慢慢出了房门,缓缓抬起手来,朝着远处发力一推,浑厚掌力卷起疾风,似万马奔腾,啸叫着朝远处竹林席卷而去,万竿篁竹在呼呼风声中哀鸣着动摇西荡,落叶漫空飞舞,竹竿纷纷咔嚓而裂。
玉归浓收了掌力,静立半晌,忽展开双臂,仰头哈哈大笑。他狂笑不止,笑声荡入山谷,激起阵阵回音,惊得鸟兽四散逃窜,燕归山下的海潮越发猛烈,惊涛骇浪拍向崖下巨石,白色泡沫翻腾着,不断卷向空中。
阳光驱散晨雾,唤醒迷蒙中的大地。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一股清泉滚滚泻玉,闪烁着细波自山涧中蜿蜒而下,山腰下,崛起的水堤已被撤去,汩汩泉水越过屏障,一路欢歌着汇入山脚下的河流之中。
高耸的苍山上林峦染翠,千峰栖云,翱翔的雄鹰振翅飞出奇秀山谷,在天际中划出飞扬的弧线,云海深处的巍巍雄山之巅,隐隐传来浑厚而绵长的钟声,一连三日,皆是日出而始,日落方终。
山脚下的村民劳作之余,不由纷纷议论:“青锋谷又出了什么大事?”
一名白须覆面的老者悠悠道:“几十年了,不曾听到青锋谷敲响如此郑重其事的钟声,看来,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正在小河岸边清洗衣物的楼月娘抬起头来,若有所思仰头望向云岚绝胜的飘渺苍山。
钟声荡下山谷,又有号角传向远方。散游在五湖四海的青锋谷弟子奔走相告,纷纷结伴而归。不久之后,白云村边渐渐有行色匆匆、腰悬长剑的青锋谷弟子路过,他们神色严峻,三五成群,络绎不绝顺着青岩小道登山而去,很快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村内一间茅草屋之前,楼月娘手挽包袱,推开木屋走入小院,她身后一名老妇跟出门来道:“姑娘,你放心去吧。你爹爹有我们夫妻照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月娘深深行下礼去,脆声道:“多谢婆婆,我上山去看看,尽量早日赶回。”说罢,摸出怀中一块碎银递给那老妇,“这是我平日积攒的一点钱,婆婆先拿去用,我爹爹就拜托你们了。”
那老妇推脱道:“姑娘快别这样,有你爹爹帮我们劈柴挑水,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已经轻松许多,哪里还敢收你的钱。”
月娘不由分说,将那碎银塞在老妇手中,紧走几步,跟在两名青衣弟子身后,快步出了白云村。
她到了山脚,迟疑着停下脚步,仰头凝望高无止境的青山重岭,胸中涌上一阵惆怅和迷茫,一些记忆和画面掠过心头,令她灵动的双眸中,浮现出一丝伤感和悲切,渐渐平静下来的心湖不由自主又泛起了层层涟漪。
前面一人回过头来,低声催促她:“师妹,快走吧。”
月娘微怔片刻,扬脸笑道:“这就来。”紧了紧背上包袱,迈步走进夹树成荫的山间小道。
青天一碧,浮云如帆,万丈金阳撒在苍梧山最高顶的重宇殿前。
试剑台下,玉阶尽头,黑压压数百名青锋谷弟子神色肃穆,持剑而立,辰时一到,梅音长老正衣立冠,缓缓走上试剑台,清清嗓子,充沛语声越过人墙,飘向远方:“此次召集所有弟子回谷,有两件事情需敬告大家——”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人群,慢慢道:“其一,掌门韩嵩因病辞去首领之务,此刻起,掌门一职,暂由明奕长老代任……其二,所有弟子自今日始,不得再离谷下山,各阁阁主、掌剑,需督促阁中弟子加紧修习,有勤勉出色的弟子,报于明玉处,尽快熟习天极剑阵,其他弟子亦不得松懈。”
明玉端立于试剑台下方明奕长老之侧,目光落在远处阑干尽头一道落拓身影之上,距离遥远,他一时看不真切,心下却微微而动,但见那人独自斜靠在栏杆之前,离其他弟子尚有数步之遥,素净宽袖在风中猎猎飞舞,穿的虽是白衫,却与谷中白衣弟子的束袖式样截然不同。
明玉看了一会儿,吃惊之余不由喜出望外,忙对明奕长老耳语两句,拨开众弟子快步向那人走去。他越过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人群来到那人面前,定睛看着那张憔悴而黯淡的脸庞,往他肩上一锤,微微笑道:“月娘回来已让我大吃一惊,你居然也回来了,这真是万万想不到!”
萧珩将手中一个小小酒壶扔出栏杆之外,自嘲笑道:“是么?我前日就回来了,怕被别的弟子群起而攻之,所以一直呆在师公的茅屋……”顿了一顿,打量明玉几眼,又低声问道:“师父因病辞去掌门之职,师叔,你从玉归浓那里讨了东西回来么?”
明玉笑道:“晚点再和你详说。”
作者有话要说:
79
79、七十九 终局(上) 。。。 
山影绰绰,一道清亮水瀑上吻蓝天,下踏青岩,飞溅起千重银花雪浪,又倾情坠入幽深凝碧的潭底。
天泉之畔的茅屋久无人住,更是破败凋零,褪了色的一张黄木桌案前,明玉缓缓将锈迹斑驳的铁匣打开,取出里面两封书信,一把短剑,并几张字据。
萧珩默默取过一封书信展开,明玉在旁缓缓道:“当年九云山为南凌洲王侯督造一批长剑,遇到一些难题,便来向青锋谷求助,天泉长老命傅远歌前去相助,他到了九云山剑谷中,便令所有人重新融化剑胚,又远道自丰宁山取梧溪水来淬剑,岂料两月过后,出炉剑胚淬过梧溪水,不出两日尽数出现锈斑和裂纹,即使重新投入火炉融化,也不能再用。九云山山主得知后大怒,所幸天泉长老即刻亲自督促青锋谷弟子,日夜不停赶制了一批长剑送往九云山,这才解了九云山燃眉之急……但傅远歌此次令青锋谷颜面大折,谷中上下颇有微辞,他自己对于督剑失败的原因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萧珩听他说完,将手中已看完的书信折好放入信封之中,点头道:“师父为了和傅远歌争夺掌门之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与他串通好的九云山弟子不在少数,傅远歌督剑失败,也不足为奇了。”
明玉叹道:“薛晨也算是玲珑透顶的人物了,这些证据都给她找了来,虽然不够齐全,但也足够说明事实了。”
“嗯。”萧珩拿过那几张字据瞧了一瞧,放回匣中,“此事发生之际,正好是她被囚于韩嵩身边之时,她苦思逃走之法,自然对韩嵩的一举一动格外注意。这几张字据,可能是她当时从韩嵩身上偷来的也未可知。至于那两封书信和信物,也许是她离开韩嵩后,暗自去寻了那几名九云山弟子,不知用什么手段拿到的。”
明玉关上铁匣子,笑道:“不管她怎么拿到的,总之帮了我们大忙。我从百灵岛回来,韩师兄听说我们要阻止玉归浓打开地宫,当即大怒,把我们都训斥了一顿,说绝不允许我们赔上整个青锋谷的前途和存亡,若没有这东西,季枫长老和梅音长老或许还下不了决心逼他退位,现在好了,谷中总算是上下同心了……”
萧珩沉默一阵,问道:“师父现在何处?”
“他现在还在归宇殿中,此事毕竟不宜对外公开,谷中除了少数几个人,所有人都当他是真的病了——”说罢,转头瞧着窗外天光云影下的秀丽山景,感概道:“不知此番大劫之后,你我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看这明媚山色,听这淙淙水声……”
萧珩闻言,眼皮轻轻一跳,却并不作答。
夜深阑静,苍梧山中的更鼓袅袅息去,幽凉夜色中,萧珩悄然来到归宇殿前,避开守在门口的弟子,踏过冰沁寒润的长阶走廊,来到重檐深处的寝殿门前。
厚重的大门被他轻轻一推便开了,晚风涌入室内,坐在窗下的韩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悄无声息越过门槛的人,嘴角轻轻一抽,却又漠然转过脸去。
萧珩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低声道:“师父。”
韩嵩瞧着窗外,半晌道:“你还有脸回青锋谷?这声“师父”,我可不敢当。”
萧珩静静道:“您于我有恩,不管怎样,都要唤您一声“师父”的……”
韩嵩冷笑:“我算是瞎了眼,当年才会带你入谷,你我师徒情分,早在你当日背叛我之时便已断绝,从今往后,休得再提“师父”这两个字!”
萧珩走到他跟前坐下,苦笑道:“我背叛了您,的确是十恶不赦,可您呢?您对师公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没有让您感到一丝愧疚么?”
韩嵩面色一沉,扯动嘴角,道:“你说什么?”
萧珩凝视着他眼睛,缓缓道:“您知道我在说什么。您是怕师公看了林师叔的笔记,知道您当年买通九云山弟子一事,会联合其他长老摘去您的掌门之位,这才对师公下了重手吧?”
韩嵩一震,惊疑、戒备、恼恨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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