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灵魂》第9章

苗苗今天的心情特别复杂，渺茫中搀杂着点点郁郁。往日的记忆随着往日的人，通过半新旧的日记本，历历在目。苗苗很久没有想起的事情，不愿提起的事情，在今天，它们狂吼着推翻了所有的防御……
眼泪开始启动大脑这个内存。
再新型的杀毒软件也无法删除“痛苦”这个病毒。
更多更多的断片化成洪水猛兽开始肆虐苗苗的心……
出卖灵魂　（17）
17
该来的始终会来，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容许苗苗这个没有神力的人去改变什么。苗苗只能面对。
苗苗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带着湿漉漉的身躯向家走去。她望着紧闭的防盗门，颤抖着手，掏出钥匙，慢慢塞进锁孔。在“嗙”的一声后，她的晶状体里出现了蜷曲在沙发上的母亲——施雨舒。
“妈妈，对不起……”苗苗走到雨舒的面前，满脸愧疚地说。
雨舒轻轻抬了抬眼睑，瞟了一眼苗苗后，又把眼光拉回电视，同时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指向电视。电视的声音随着她的手动而急速增大到极限。
“跟我进来！”雨舒放下遥控器，面无表情地说。
苗苗低头跟在雨舒身后走进卧室。
“对不起，妈妈……”苗苗轻轻关上门，来到坐在梳妆台前的雨舒身后说。
“是的。你的的确确对不起我！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有出息。可你呢？你却总是让我失望，让我丢脸！”雨舒激动地对着镜子大吼。
“妈妈，让我补习一年吧！我……”苗苗喃喃地说。
“补习一年？一年后，你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学吗？”没等苗苗说完，雨舒便打断了她的话。
“我……我能！只要你答应让我读文科。”苗苗小心翼翼地说。
“我不会相信你的！”一句冷冰冰的话，化成一阵寒风，让苗苗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算你能考上大学，像你这样内向、腼腆、闷瓜一样的人，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言！”雨舒转过身，盯着苗苗继续说道，“我早该看透你，你是一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妈妈，对不起。”苗苗深深地低下了头。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说对不起！说对不起根本就没有用！没有用！……”说到这，雨舒顿住了，瞅着苗苗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后，继续说，“你出去吧！照照镜子，去认真看看你落汤鸡的样儿。我累了，我要休息。”
雨舒向苗苗摆了摆手，站起身，走到床边，侧身躺了下去。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又有慢慢坐起来，凝神望着关闭的门。
门封闭了雨舒对苗苗应有的宽容，同时让怨恨与憎恶塞满了所有的空间。它们互相反应，提炼出最适宜悲剧之种萌芽的肥料。种子疯狂地吮吸着营养，指引雨舒把苗苗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苗苗环视着这间不足30平方米的屋子问。
“这是你以后住的地方。”雨舒很干脆地回答。
“我住的地方……”苗苗一脸疑惑。
“是的。这房子虽然不大，但卧室、厨房、卫生间什么都有。”
“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苗苗低声问。
雨舒冷笑一声，“怎么聪明了！我就是要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雨舒肯定地回答，“我会告诉别人你到外面上大学去了，而你就待在这里，什么地方也不能去，学校放假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会是做梦吧？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她真的是我的母亲吗？真的是吗？她是不是已经被恶魔附了身？她怎么能软禁我？——一连串的问题涌向苗苗的心头。
“你不要用这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你不是一直都渴望一个人待着的吗？我现在也是在成全你！去四处看看，看看你还缺不缺什么东西！”雨舒盯着一时回不过神来的苗苗说。
苗苗愣了片刻后，遵照雨舒的吩咐四处看了看，然后说，“没有电视吗？我不能出去，我吃什么啊？”
“呵呵……”听到这，雨舒冷笑了两声，“你觉得你还有资格看电视吗？没有付出一点劳动，就能住上这样的房子，有饭吃。你已经很幸运了！做人不要太贪心！每个星期天，我会把够你吃一周的饭菜带过来，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享受不劳而获的悠闲吧！”
“不劳而获的悠闲……”苗苗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一脸茫然地向卧室走去。
苗苗能在这衣食无忧、与世隔绝的环境里生存吗？应该可以吧！正如雨舒所说，苗苗喜欢一个人呆着。所以她默默接受了母亲的所有安排，而且还决定，要把这样的安排做得尽善尽美。
从现在开始，仅仅拥有配角权的苗苗，就在命运的导演中充当第一女主角。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不论结局如何，都不容许她推脱。剧集已经上演，而苗苗也被硬生生推到主角的位置——在寂寞的空气中，享受孤独带来的快感。
孤独真的能带来快感吗？一个正常人，一个没有自闭症的人，真的能整天不和人说话吗？
如果有一些让人消遣的东西：电视、音乐或书报等。只要有其中的一种，或许苗苗是能够忍受住寂寞的。可事实是什么也没有！雨舒什么也没有为苗苗准备。
雨舒要惩罚苗苗！她要苗苗痛苦！
可，原因呢？
死苗说，因为她恨你。
她为什么恨我？苗苗问。
这个只有她本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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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卖灵魂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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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终于盼到了又一个星期天——那是惟一能让她感觉到自己仍然活着的日子。
一大早，苗苗就抱膝坐在了门边，耳朵紧紧贴在防盗门上。
苗苗心中祈祷着那熟悉的脚步声能早一点响起。此时此刻，她是多么渴望自己拥有顺风耳啊，那样她就可以早一点挣脱死神的魔爪，得到那如流星一样转瞬即逝的复活之光。
时间拖着年迈的身躯在死气沉沉的空气里继续前进。直到太阳被月亮取代，那制造活气的脚步声终于化成温暖的水蒸气融化了附在苗苗肌肤上的薄冰。
随着钥匙转动的声音，苗苗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和她一样的人类，终于近距离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终于等到了可以说几句话的时候。
可是当苗苗看见雨舒那副冷冰冰的脸孔时。她突然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漠然的雨舒把食物利索地放进冰箱里。
“妈妈，你不能多待一会儿吗？”在雨舒准备离开时，苗苗最终唤醒了自己的语言神经。
雨舒淡淡地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说着她拧开了门。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雨舒的冷漠，让苗苗在也无法忍受，她冲着雨舒狂吼一声。
雨舒面部抽筋似的笑了笑，关上门，回过头来，“为什么？问得很好！没想到直到今天你才有勇气问出这个问题！为什么？因为你死鬼老爸对不起我！”
“可那是爸爸的错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她的女儿，你不知道父债女偿吗？如果你像我，那也算了，可是你偏偏和他一样没有主见，一样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讨厌你，恨透了你！你简直就是我一身的耻辱！”雨舒咬牙切齿地说。
苗苗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震耳欲聋的关门阻止了。
苗苗欲哭无泪。没有泪，那就笑吧！把所有的郁闷、痛苦、孤独、不解全部化成笑声吧！
苗苗发出了失声裂肺的笑声。
笑声让整个房间，甚至整栋楼房都在颤抖！
那雨舒呢？
雨舒在瞬间停住了脚步，接着又在瞬间加快了脚步。这样的笑声让她的背脊都凉了，让她的心如刀割，她要逃离这里，尽快。
可是，逃走真的有用吗？深入到雨舒骨髓的笑声，又怎么可能随着苗苗的停止而结束呢？
苗苗累了，那不仅仅是因为她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的原因。那是精神上的累。这种累比任何病痛都可怕——它是无形的。
死苗，还是你对我最好。如果没有你陪我，我真的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苗苗跌跌撞撞地冲进卧室，来到镜子面前。
那是当然，因为我和你是联体的。即使所有人都抛弃了你，我也不会！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说吧！把所有的不快都说出来吧。我是世界上最好的聆听者。死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