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妆成》第46章

秦月听话地朝皇帝身边走近了几步，却还是低眉敛目，恪守礼仪。
因为秦月当初昏迷的原因涉及皇室机密，所以对外宣称的一直都是月郡主到各国游历，只是没有人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回来。屋子里有那么多不知情的宫人，皇帝自然要演戏演到底。
“还是这样漂亮，只是瘦了很多啊。”皇帝转身对身边的何晋盛说：“回头你去宫里拿些补品来，多给月郡主补补，看这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是。”何晋盛应道。
“在外受苦了吧？回来了就好。”皇帝慈眉善目，说出的话也格外暖心。
秦月点头应着，默默流出泪来。因为秦暄的原因，皇帝向来都不亲近她，只是念着她父亲战死沙场而她又孤苦无依，才封了她一个郡主的名号。可是，皇帝父亲一般的话语，还是让她心起波澜。
“怎么哭了？”皇帝见秦月脸上有泪滴落下，心里也有不忍。但谁让她恋上的是秦暄呢？他是要做天子的人啊，怎可让儿女情长牵绊？
“带月郡主回去休息。”秦暄开口道。
秦月离开后，秦暄说：“父皇何必这样对待她？”
“大胆！你就是这样对你的父皇说话的吗？”皇帝一发怒，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秦暄站着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父亲。
“你们都下去，我要单独和三皇子说几句话。”
待所有人都离开，皇帝坐在一张椅上，问道：“现在秦月已经救了回来，你还要照现在这样下去吗？”
“不会。”秦暄声音里透着冷意，说：“我要把属于我的，都拿回来。”
皇帝叹了口气，说：“你太像我，却比我更冷情。也好，也好，做一国之首，就要这样。”
皇帝用的是“我”而不是象征皇权的“朕”，秦暄知道现在面前坐着的只是他的父亲，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父皇，他害月儿昏迷三年，又将我从太子之位硬逼下来，搅得朝廷上下混乱不堪，儿臣没有办法去原谅。”秦暄说。
皇帝点头，无奈的声音沧桑的话语：“我明白，这三年你也受苦了。”
秦暄没有说话，只是拳头攥得生紧。
“可是，他毕竟是你的兄弟。你们怎么斗我不管，只是到最后，不要把他逼到绝境，留他一条活路。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你的唯一要求。”
秦暄跪了下来，将手搭在皇帝的膝盖上，对皇帝说：“父皇，儿臣不孝。”
“你是不孝，三年前离京便杳无音讯，前些日子回来也不知去宫里问个安。”
秦暄轻轻笑了，说：“儿臣的一举一动不都是在父皇的监视下吗？难不成父皇的暗士全都老得不中用了？”
皇帝伸手搭在秦暄的手上，轻轻拍了几下，说：“你啊，我能知道的也是你愿意让我知道的事。自己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
秦暄只是笑，半晌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父皇，不怪儿臣吧？”
皇帝笑得无可奈何：“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你让我去扯掉哪里？”
皇帝的话任谁听着都会觉得心酸，何况是他亲生的儿子？秦暄眼眶泛红，反握住皇帝的手，久久不能成言。
父子相顾无言良久后，皇帝站了起来，负手背对着秦暄，说：“明日我便会派人将你惠王府的门匾重新挂上。之后的事情，我便不再过问了。”
秦暄对着皇帝的背影跪下去，郑重说道：“谢父皇。”
皇帝的此举说明了秦暄三年的流放生涯彻底结束，因为三年前被同胞兄弟陷害而获的罪名在这一刻解除了。他不再是明山城某富商家的三公子，而是东齐这个泱泱大国的三皇子，和未来的王！
秦暄此时内心并无太大的波澜，三年而已，他从来都是从容地接受一切。不是逆来顺受，只是胸有成竹，这东齐的江山，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皇帝临走前对秦暄说了一句话——“我不管你对秦月是什么态度，但你要记着，倘若有朝一日你登上了我这个位子，身边站着的人绝对不能是她！”
不能是她？当然不会是她。我从来都当她作妹妹，只是我想要的人，却因为这个妹妹离开了。
许安，许安……我承认了，我在想你，我很想你，你可不可以回来？不久还有一场战争在等着我，没有硝烟，却惨烈至极，我不想你看到我残忍，可是却还是想你陪在我身边。
残忍？秦暄想到当许安知道她被利用时，自己是如何掐住她的脖子威胁她的，不禁自嘲地笑了——我还有什么残忍的让她看，我凭什么让她回来？
“暄哥哥……”秦月站在屋外看着秦暄跪在屋里一声不吭，心里担心却又不敢上前搀扶，只能怯怯地站在门框边叫着他。
秦暄抬眼看到秦月站在门口，便站了起来，对着秦月笑笑，问：“你怎么来了？”
“暄哥哥，皇上是不是说了什么让暄哥哥有压力了？”秦月问。
“没有，他告诉我明天我便可以恢复身份。”秦暄摇头说道。
“真的？”秦月开心地上前抓住秦暄的手，说：“也就是说，你可以做回三皇子了？”
秦暄微笑点头。
“真的太好了！”秦月激动地抱住秦暄，又叫又跳。
秦暄无奈地拉开秦月的手，脸上笑意却未减，说道：“都快二十的姑娘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秦暄是男人，自然不知道年龄是女人的大忌，当一向温顺的秦月听到别人提醒自己即将二十高龄时，心情瞬间跌落谷底，脸色也不复刚才的明朗：“暄哥哥为什么偏要说月儿的年龄？月儿睡了三年，自然还是十七岁！”
要说刚听到秦月的话时，秦暄是完全不明所以的，但细想了以后，秦暄不禁笑开来，说：“是是是，我不提了。月儿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当然还只是十七岁。”
秦月听了，立马喜笑颜开，说：“暄哥哥，我们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府里的人吧？”
“明天他们自然就都知道了。”
“不嘛，暄哥哥，你总是那么冷淡。府里的人都是家人，有什么事情当然要让他们第一个知道！”
秦暄最终没犟过秦月，被她拉着走到府里的大厅，让何晋盛把府里的人都召集起来，然后宣告了这个消息。府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激动不已，霎时间整个秦府，不，整个惠王府都沸腾开来，三三两两抱在一起开心地大叫。
“要是许小姐在这里，大概也会很开心的。”紫萧开心的劲头过了之后，不禁感叹道。
绿琴听紫萧这样说，偷偷抵了抵她，又朝就站在不远处的秦暄看了看，紫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巴。
以秦暄的耳力，他自然是听到了紫萧的话。可是，许安她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份，即便是知道了，也是惊吓多过喜悦吧？
想了想，秦暄对一鸣说：“你送月儿回去，让她休息。”
说完，秦暄便独自走出大厅，径自走向许安当初的住的那个院子。这是许安离开后他第一次想要来这里，他一直以为他是在逃避，逃避对许安的愧疚和想念。可是当他真的站到了院子中，看着这一片许安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似乎每一寸都还漂浮着许安的气息。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在逃避，而是在纵容自己压抑自己的思念。
来了这里，秦暄才发现，原来想一个人真的会想得人心疼。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全都真实地存在过，而那些美好也都是他自己亲手推开的。
秦暄踉跄了几步，一直跟在秦暄身后的心泠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主子！”心泠慌张地接住秦暄的身体。
秦暄失魂落魄了般，只是一直看着空中虚无的某一处。
“我想她。”秦暄轻轻地说。
心泠愣住，看着秦暄默默转身走出院子，背影落寞得像是失去了一切。
心泠的眼泪霎时落下——你想她，我一直在你身边为什么你就看不到我？为什么？为什么！
“主子，主子！”小莲慌慌张张地跑进秦晗的屋子，口中还一直叫唤着。
“大白天的你这么慌张干什么？”秦晗不耐烦，伸手就想往小莲的脑袋上招呼，可是听到小莲的话后便呆住了，问：“你，说什么？”
“三皇子来了！”
秦晗吓得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绕着方桌打转，口中还不停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你说我现在逃还来得及吗？”秦晗停下来问道。
“对象是三皇子，主子就算是从去年就打算逃也是来不及的。”小莲实事求是地说。
“那你说怎么办？真的要死人的啊！”秦晗急得要命。
“小莲觉得，主子你还是照实和三皇子说了吧，这样也许能死得好看些。”
“……”
秦晗殷勤地跑到前厅去会见他三哥，见了面就是一顿祝贺词：“三哥听说你复位啦？恭喜恭喜！”
秦暄淡淡笑着，微微点点头，却并不说话。
要照平时，秦晗见到秦暄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东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