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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灵魂里忽然掀起欢乐,他甚至停住脚站一忽儿,好喘一 口气。“过去同现在,”他暗想,“是由连绵不断、前呼后应的一长串事件联系在一起的。”他觉得他刚才似乎看见这条链子的两头:只要碰碰这一头,那一头就会颤动。
他坐着渡船过河,后来爬上山坡,瞧着他自己的村子,瞧着西方,看见一条狭长的、冷冷的紫霞在发光,这时候他暗想:真理和美过去在花园里和大司祭的院子里指导过人的生活,而且至今一直连续不断地指导着生活,看来会永远成为人类生活中以及整个人世间的主要东西。于是青春、健康、力量的感觉(他刚二十二岁),对于幸福,对于奥妙而神秘的幸福那种难于形容的甜蜜的向往,渐渐抓住他的心,于是生活依他看来,显得美妙,神奇,充满高尚的意义了。
「注释」
①基督教节日,复活节前的星期五守此节 。
②据编年史记载,留里克为公元九世纪的诺夫哥罗德大公,其子伊戈尔为俄罗斯国家的第一个王朝留里克王朝的建立者。
③即俄国沙皇伊凡四世(1530—1584)。
④即俄国沙皇彼得一世(1672—1725)。
⑤俄罗斯习俗:熟人相遇,一时未能认出对方,在认出后,即用此语解嘲。
⑥指《圣经》上所载耶稣被捕的那一夜,详见《路加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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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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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教师
一
木头地板上响起马蹄的得得声,他们从马房里先牵出黑马努林伯爵,然后牵出白毛大马,随后牵出它的妹妹玛依卡。
它们全是名贵的骏马。老人谢列斯托夫给大马上好鞍子,对他女儿玛霞说:“行了,玛丽雅·戈德芙鲁阿,上马!唷!”
玛霞①·谢列斯托娃是一家当中顶年轻的一个,她已经十八岁了,可是她家里的人改不掉老习惯,还把她看做小孩,因此大家仍旧叫她玛尼雅②和玛纽霞③。自从城里来了个马戏团,她热中地去看马戏以后,大家又开始叫她玛丽雅·戈德芙鲁阿了。
“驾!”她骑到大马的背上,吆喝一声。
她姐姐瓦丽雅骑上玛依卡,尼基丁骑上努林伯爵,军官们骑上各自的马,这个又长又好看的马队,闪现着军官们的白上装和小姐们的黑色骑马装,五光十色,缓缓地走出院子。
尼基丁发觉,在大家上马的时候,以及后来大家骑着马走到街上去的时候,不知怎的,玛纽霞专注意他一个人。她担忧地瞧着他和努林伯爵,说:“您得时时刻刻勒住马嚼子,管住它才行,谢尔盖·瓦西里奇。别让它畏缩。那是它装佯。”
要么因为她的大马跟努林伯爵十分友好,要么也许机缘凑巧,总之,她骑着马始终挨着尼基丁身旁走,跟昨天和前天一样。他呢,瞧着骑在骄傲的白马身上的她那苗条娇小的身子,瞧着她那秀丽的侧影,瞧着那顶跟她一点也不相称、使她看起来显老的高礼帽,心里又快活,又温柔,又痴迷,虽然在听她讲话,可是没大听清她在说什么,却在暗想:“我凭我的人格担保,当着上帝发誓:我不再怕羞,今天非跟她说清楚不可了。……”那时候是傍晚六点多钟,正是刺槐和丁香的香气非常浓郁,空气和树木本身好象因为浓香而变凉的时候。城中公园里的乐队已经在奏乐。马儿在大街上踩出一片清脆的蹄声,四 面八方传来欢笑声、谈话声、关门声。在路上遇到的兵都向军官们敬礼,男学生向尼基丁鞠躬,所有从容散步或者匆匆赶到公园去听音乐的人,看见这一伙人马,显然都很愉快。天气多么暖和啊!散布在天空中的东一朵西一朵白云,那样子多么轻柔!白杨和刺槐的影子伸过整个宽阔的大街,笼罩在街对面房屋的阳台和二层楼上,看上去多么温柔而舒畅!
他们出了城,在大道上驱马快跑。这儿已经没有刺槐和丁香的香气,也听不见音乐声,可是田野透出清香,嫩黑麦和小麦碧绿,金花鼠吱吱地叫,白嘴鸦呱呱地噪。不管往哪儿看,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只不过这儿那儿现出几块瓜地,颜色发黑,左边远处在墓园那儿有一片正在凋谢的白色苹果花罢了。
他们走过屠宰场,然后走过啤酒酿造厂,追过一群赶到市郊公园去奏乐的军乐队员。
“波梁斯基有一匹很好的马,这我不否认,”玛纽霞抬眼望了望那个骑马跟瓦丽雅并排走的军官,对尼基丁说。“不过那马有缺点。左腿上有块白斑点,简直长的不是地方,而且请看,它的脑袋老往后仰。现在是任凭怎么样也没法叫它不仰了,它要照这样一直仰到死的那一天了。”
玛纽霞跟她父亲一样是个爱马入了迷的人。她看见别人有好马,总觉得难受,一看出别人的马有缺点就痛快。尼基丁却一点也不懂马,勒住马缰也好,勒住马嚼子也好,快跑也好,慢跑也好,在他完全没有什么分别。他只觉得自己骑马的姿势不自然,别扭,因此那些善于骑马的军官一定比他更能使玛纽霞中意。于是他因为她喜欢那些军官而吃醋了。
他们路过郊外的公园,有人提议大家进去喝点矿泉水。他们就进去了。这公园里只有橡树,那些橡树最近才长出叶子;因此,现在从新生的树叶之间望过去,可以看得见整个公园和公园里的舞台、小桌、秋千。所有的乌鸦窝也都看得见,样子象大帽子。骑马的男士们和那些跟他们同来的女士们在一 张小桌旁边下了马,要矿泉水喝。有些他们认得的人,原在公园里散步,这时候走到他们跟前来。其中有穿高统靴的军医官,有等待乐师们的乐队指挥。医师大概把尼基丁看做大学生了,因为他问:“请问,您是回来过暑假吗?”
“不,我一向住在这儿,”尼基丁回答说。“我是中学教师。”
“真的吗?”医师觉得奇怪。“这么年轻就已经做老师了?”
“怎么能说年轻?我都二十六岁了!……感谢上帝!”
“您留了胡子和唇髭,可是从您的外貌看起来,您至多不过二十二岁。您显得多么年轻啊!”
“真是混帐话!”尼基丁暗想。“连这个人也拿我当小娃娃看待!”
别人说他年轻,特别是当着女人或学生的面,他总是极不痛快。自从他到本城来工作以后,他一直讨厌他自己这副显得过于年轻的外貌。学生不怕他,老人叫他年轻人,女人倒高兴跟他跳舞,却不高兴听他的长篇大论。他情愿付出昂贵的代价,只求能马上老这么十岁。
从公园出来,他们再往前走,到谢列斯托夫的田庄去。他们在庄园门外勒住马,唤出总管的老婆普拉斯柯芙雅,要她拿点鲜牛奶来。牛奶拿来了,却没人喝,大家彼此对看一眼,笑起来,策动马,往回跑了。等到他们骑马回来,乐队已经在市郊公园里奏乐,太阳躲到墓园后面,半个天空让晚霞染成深红色了。
玛纽霞骑着马又跟尼基丁并排走着。他很想告诉她说,他多么热烈地爱她,可是他又怕让军官们和瓦丽雅听了去,只好不响。玛纽霞也一声不吭。他体会到她为什么沉默,为什么骑着马跟他并排走,就暗暗觉得幸福,于是大地、天空、城里的灯火、啤酒酿造厂的黑轮廓,总之,一切东西在他的眼里合成了一种极其美妙可爱之物;他觉得他的努林伯爵仿佛在凌空走着,要想跃上深红的天空似的。
他们到了家。茶炊已经在花园里的桌子上滚沸,老人谢列斯托夫跟他的朋友,地方法院的官员们坐在桌子边谈心,他照例在批评什么事情。
“这是粗鄙!”他说。“粗鄙,不是别的。是的,先生!粗鄙,先生!”
自从尼基丁爱上玛纽霞以后,谢列斯托夫家的东西样样都中他的意:房子、房子旁边的花园、晚茶、藤椅、老奶妈,甚至老人常爱说的那两个字:“粗鄙”。他所不喜欢的只有那众多的猫和狗,还有在露台上一个大笼子里凄凉地哀叫的埃及种鸽子。室内狗和看家狗实在多,他跟谢列斯托夫一家来往这么久,却只认清其中的两只:穆希卡和索木。穆希卡是一条脱了毛的小狗,脸上却毛茸茸,恶毒而且给惯坏了。它痛恨尼基丁,每一次看见他,总要偏着头,龇出牙,叫起来:“呜……汪汪汪……呜……”然后它就趴在椅子底下。每逢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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