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兰成-今生今世》今生今世-第19章


是臁'淨慈寺這樣名剎,及巍巍的岳王墳,繫人冶情的蘇小小墓,也見了我不講
甚深微妙法,不講英雄恨,不講痴情艷意,因為真是親人相對了。
又彼時承五四邉拥娘L氣,我表哥及與他同班的馬孝安,及他們的好友第一
師範的學生汪靜之崔真吾,還有劉朝陽,他們都有愛人,且都會作白話詩,惟我
在低年級,既不會作詩,亦不想到要愛人,雖常跟表哥與他們在一起,總之洠в?br />
資格入群。我對他們都只有佩服,他們說話我惟敬聽。西撸в浹Y花果山的石猴,
纔出生下得地來,搖搖拐拐的行走,參拜四方。早驚動天上玉帝,令太白金仙查
看了,回說是下界小小一生臁箷缘糜袀€向善之心,因此亦就不問。我年幼的
可笑便像這樣,是人家所說可憐兒的一條小性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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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鳳來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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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鳳來儀
【思凡】
三嫂嫂一次叫我小官人,我一笑,她也笑了,說、「你笑甚麼?難道我叫錯
了?太陽未出總是早,老婆未討總是小,況且包文正稱嫂嫂為嫂娘,我不比你大
?」是年我已十八,正議親事,是前岡蘆田進去,離胡村五十里裡山地方,唐溪
人的女兒,名叫玉鳳,父親唐濟仙,人稱他三先生。
是年夏天杭州學堂放暑假回來,夜飯後坐在簷頭,有月亮,母親問我的意思
。前兩年提及婚事,我說不要,這回卻聽母親說下去,心裡曉得要了,只覺在母
親跟前,且對於人世的事我都婉從,這婉從倒是與女兒的有幾分相似。但仍微微
詫異,有個女子將是我的妻,意意思思的不禁有一種歡喜,可比花片打著了水面

可是我母親也聽人說如今作興文明結婚,要自己看中,我大哥哥又是個無事
忙,就陪我去唐溪,只說買茶葉,到了三先生家裡。三先生在鄰家,差人去叫,
我們坐在客堂間,時已晌午,玉鳳從山上採茶回來了,她肩背茶籃,正要往前門
進來,望見有客,不知如何她似乎已經覺得了,即轉身改走後門。我正像三嫂嫂
說的是個小官人,怕難為情都來不及,那裡留心,急得大哥哥向我使眼色,又悄
悄的指點給我,我張望又不好,不張望又不好,只見是個穿青布衫褲的女子,從
後門一直轉入灶間去了,臉仍洠в锌辞宄?br />
一時三先生來家了,便與我大哥哥攀談,在客堂間款待酒飯,玉鳳的弟弟纔
十二歲,出來搬菜,只不見他姊姊,他們都已心裡明白,我那裡是去看人的?分
明是倒送上門去給人看,但我也只得老起臉皮,彷彿拼此一命似的。
飯後陪去月樵店王家。月樵店主是玉鳳的堂房伯父,縣裡有名,杭州上海也
有交撸У拇蠹澥浚已e是洋房,青翠的迴廊欄杆。在他家客堂間坐得一坐,我亦
洠в辛粜拇蟾绺缛绾钨I通關節,他帶我到屋後田陌上,我只當是去走走,焉知那
裡正對後院,玉鳳與眾姊妹在院裡乘風涼繡花,大哥哥指點叫我看,這種慌慌張
張的樣子我從來何曾慣,且相隔有十幾丈,還來不及看清楚四人中誰是她,那邊
卻已經知覺,都逃上樓去了,只剩有日色阡陌,人家的樓屋非常齊整。
婚後玉鳳說,那回她倒是把我看得清清楚楚,即我跟大哥哥從屋後又回到客
堂間時,她在樓上看我走過廊下,穿的茄色紡綢褲,白洋布短衫,心裡只覺得是
好的。千萬年裡千萬人之中,只有這個少年便是他,只有這個女子便是她,竟是
不可以選擇的,所以夫妻是姻緣。
如此就行聘,男家女家的長輩都放心,說兩人已經自己看中了,使我無從剖
白,但也不覺得是被铡畷蚴芰宋耸雷钭钫鎸嵉氖旅棵繒邢襁@樣好的糊
塗。
媒人男家的是宓家山可楨娘舅,女家的是蘆田少彭表哥。下定是一百銀圓,
兩端緞子,外加一付盒擔及兩罈老酒。盒擔裡是一對雞,兩尾魚,一方肉,幾對
荔枝桂圓蓮子白糖包及庚帖,都用朱漆大盤子裝著。彼時我父親還在世。
先一夕整理盤擔,父親把銀圓用燥粉擦亮,每塊上面用銀硃筆寫一個囍字,
我也幫同寫,只見八仙桌上攤遍銀洋錢,紅燭光下都是喜氣。又壁柱上掛著兩尾
胖頭魚,灶間廚板上放著金絲黃芽薤菜,還有倚在門邊一大綑茭白,都發出腥味
與香氣,茭白的莖葉在燭光裡更見得青翠碧綠。此時廚下肉餅子已斬好,海參也
泡好,魚肚發好,扣肉扣好了,廚子辭去,等明朝再來,母親也放好盒擔裡的禮
品,就端坐等父親與我把銀圓上的囍字都寫好。
次日媒人到來,請集親房叔伯,祭告天地祖先及家堂菩薩,在堂前高燒紅燭
,寫我的年庚帖子,托在盤子裡,同天地祖先及家堂菩薩面前供過,然後連同父
親的大紅拜帖皆裝進盒擔裡。於是請媒人上座,吃過酒飯,由媒人押送聘禮去女
家。女家收下聘禮,回的盒擔,揭開來,一盒的盤子裡是新娘的庚帖,一盒是親
家翁的拜帖,其他一盒盒是新娘子做給公婆的鞋,胭脂點過的饅頭,及折回的蓮
子白糖包。
行聘之後,親迎之前,去丈人家是要被取笑做毛腳女婿的,但既行過聘,這
人世上就已有著一人是我的妻了,而她是還在做女兒,不知她想著時是怎樣的想
法,大約也和我一樣只是這個感覺非常好。如此兩年。
【婚禮】
我喜愛舊式婚姻。小時見叔伯家堂哥哥喜事,前二、三日已把親戚接來,房
族裡都來幫忙,抬轎趕市,司帳司廚,女人則幫燒飯送茶,照應人客,長輩們都
和悅,子弟們都齊心齊意,姊妹嫂嫂們都隨叫隨應,雖然尚未發花轎,亦已經簦?br />
熱堂堂,是喜事人家了。此時做公婆的不單是一家之主,且更是人世一樁大事的
主人,如同佛經裡說的是世尊。雖然為兒子娶新婦,籌辦費用或幾經艱難,且在
忖度今後的家計,亦但覺人世的苦勞與慷慨都還給了人世,自己像有得道者的悟
悅,是法喜。而新郎則隨眾照應諸事,只不去抬轎迎嫁粧,大家都覺得他是新郎
,大家都覺得他今天變得是個非常聽話的子弟,姊妹們更對他新有一種親熱,平
常叫名字的此時都叫他哥哥弟弟。
做親前一日,堂下宰豬羊,後院殺雞剖魚,二、三十人出發去抬嫁粧。半下
晝嫁粧抬到,一扛一扛從大路上直通到堂前抬進來,只見是祭祀用的錫打香爐燭
台,全付碗筷壺盞,新郎的冠履,新娘的紅綠棉被枕頭帳子,四隻或八隻衣箱,
然後是木器,合歡床,幾桌櫃桶盆盤,鏡台,皆簇嶄全新,每件上頭繫一綹大紅
絲棉,撒些五穀。祭器先在祖宗面前供過,所有嫁粧皆歇在堂前堂下,讓四鄰的
人走攏來看,然後搬進洞房,由老嫚幫忙佈置。老嫚是樂戶的妻室,或女兒,專
走喜事人家,伏侍新娘新郎,並幫忙照應賓客,就像新娘是寶卷裡的小姐,她是
陪嫁的貼身俏丫鬟。
到了正日子,新郎親迎,吃過早酒發出花轎,媒人在前,一隊人鳴鑼,一隊
人執悖魂犎饲嬗筒窕鸲担魂犎肆酂艋,燈簧弦幻嫒齻€大字、「安定胡」
,一面三個大字、「五峰堂」,及全班樂戶,總共五、六十人,走過田畈,走過
山嶺,迤邐去女家。
女家是日早起,女兒作新娘穿戴,鳳冠霞帔,纓絡垂旒,玉帶蟒袍,下面百
花襉裙,大紅繡鞋,拜謝天地祖先,家堂菩薩,生身父母,親房近族長輩及兄弟
姊妹。正午堂前辦酒席,她上座,眾姊妹陪讌。此時此際,她的身份是在女兒與
新娘之間,也喜悅也悽涼,父母及叔伯長輩受拜時一面說些訓誨的吉利語,一面
也不禁心裡一酸,兄弟姊妹答拜時,亦眼睛裡要發潮。及讌罷上樓,卸粧,只穿
大紅棉已潱鄄皇⒚脗冊诜垦e陪伴,說些體己話兒,人人待她都這樣知
心知己。這一天好像世界上發生了無數大事,而又過得草草,連朝晨與晌午所作
所為,都好像是不切實。
不覺日已銜山,去村口候望的人來說花轎已來了,在嶺路上,果然耄щ'聽見
鑼聲漸近,且連著放悖挥X驚心動魄,登時女兒的一生都分明了。花轎進村,
一派細樂前導,又是鑼又是悖藭r台門大開,百子炮仗放得嫣紅滿地,花轎進
了台門,到堂前歇下。眾人都在堂前及兩廊受招待,吃酒吃點心。新郎被引到客
堂間,獻糖茶,吃湯圓,點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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