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第8章

到他们宿舍楼下后，他先不急着上去，决定先给简明澈打个电话，给她一个惊吓，但电话打过去却显示正在通话中。他有点儿郁闷，正好旁边的一个男生也刚刚放下电话，看起来也似乎在等人，他就随口问道：“在等人啊？”
男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也许是纳闷儿怎么一个男的也来搭讪，不过还是很友好地笑道：“是啊。你也在等人？”
“是啊。”对话就这么清汤白水地结束。
这里是女生宿舍楼，男生一看就知道是在等女朋友，不过简明澄就让人有点儿拿不准。说是在等女朋友吧，他却好像对周围的风景更感兴趣一些，说不等吧，但又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简明澄估摸着就算打电话现在也该打完了吧，于是又拿起手机给简明澈打过去。这回还没响几声，就听见熟悉的手机铃声传来。这首歌叫《欲于玉》，名字之做作拗口，曾经为简明澄所不齿，是顾恩重前几年拍的一部《留在伊斯坦布尔》中的一首插曲，简明澈一直拿它当手机铃声。
简明澄刚想说“我这还没打通呢你就下来了”，却突然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猛然看向一旁的男生，就见他笑着朝刚下来的女生迎上去，略略抱怨一句：“怎么才来？我记得你是住二楼，不是住七楼。”
简明澈却低着头看手机，表情大为紧张，说：“等会儿！等我接个电话。”男生还在催促：“快点儿、快点儿！别浪费时间！”她却不理他，先清清嗓子，然后慢条斯理地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然而一抬头，她就看见简明澄正在前方五米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朝着电话那头说了句：“我挂了。”然后故作镇定地朝简明澄走来。其实她心里心虚得不得了，但又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能示弱。于是她昂首挺胸走过去，随手向后指一指，说：“他是——”临到头，终归还是一泄气，顿时像个皮球一样萎下去，说，“我男朋友。”
其实简明澄心里早就有数，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男生眼看着形势不对，赶紧跑过来，手斜向太阳穴上方向他行一个没模没样的军礼，说：“大哥好，我是方林汉，双木‘林’，大汉天子的‘汉’，小澈的男朋友。嘿嘿……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不知道原来你就是小澈的大哥……”简明澈用手肘捅他一下，又狠狠瞪他一眼，方林汉却只是“哈哈”笑着应下，却没见方才的不耐烦。
简明澈眼神飘忽，也不看简明澄，就说：“反正……你就看看行不行吧！”这意思，像是在说要是简明澄觉得不行，她就会立刻跟这人分手一样。方林汉大为吃惊地看她一眼，但看向简明澄时，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简明澄觉着这男生做派不太正经，靠不住，但还是拿出大哥的架势，没意味地弯弯嘴角，算是回应。然后又看向简明澈，说：“我车呢？”
简明澈往右边树下一努嘴：“呐——不是好好儿停在那儿的吗？”
一排的自行车和电动车停在空地上，简明澄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电动车。他伸出手来，对简明澈说：“钥匙给我。”
简明澈看出他不太高兴，显然是对方林汉不怎么满意，自己心里也有点儿气，怪简明澄为什么来之前没有跟她说一声。她本来还打算挑一个好时机把方林汉正式介绍给他，但现在什么都泡汤了。她觉得，方林汉就是看着不太正经，他的好是要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的。简明澄才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明确地表示自己的不满，连个好脸色都不给，难道他以为自己的妹妹眼光就这么差吗？她选的人就这么不堪入目吗？
气着气着，她也不想非要挂一张笑脸对人，于是不冷不热地把钥匙丢给简明澄。简明澄看见她这态度，心里更为光火。好啊简明澈，你有了男朋友就忘了你哥哥了是吧？你看看你找的这都是什么人啊！我听见姓“方”的就膈应！
简明澄骑上车走了，方林汉才敢开口说话：“刚才那人……真是你哥啊？”简明澈瞪他一眼：“还有假的啊！”说完就要往回走，方林汉在后面大喊：“不去逛街了啊？！”简明澈火大地回一句：“不去了！”
你也生气，他也生气，难道就我一个人错了？可我什么都没做啊！方林汉自觉受委屈的只有他一个人，也不愿意伺候这兄妹俩的怪脾气，一个耳朵塞上一只耳机，摇摇摆摆地走了。
简明澈走到一半儿回头一看，方林汉竟然没有跟上来说两句好话哄哄自己，顿时又觉得因为这么个人跟自己哥哥生气简直太不值了！她气得一跺脚，转而又觉得就这么轻易妥协也太没面子了，于是决定什么都不做，爱咋想咋想去，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简明澄骑上他的电动车从藤师大东门出来，又看见在百鸟湖前拍照的一大批吵吵嚷嚷的游客，还有人牵着一条大黄狗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简明澄小时候儿在老祖父家不小心被狗咬过，当时右边大腿根儿赫然就是两个牙印儿。养狗的那家人怕给他招上什么病，赶紧用土法子给他擦当地的药酒，疼得简明澄哇哩哇啦乱叫，直到现在心里都还有阴影。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以后他一看到大型犬心里就犯怵，生怕它追上来再咬自己一口。
不过好在这条大黄狗被它主人拿绳子拴着，简明澄心里这才有底气。再加上自己有车，要是连狗都跑不过，那也太逊了。
他骑车来到和方俊乾约定的甜品店，是在藤大附近，因为经常有藤大的学生光顾这里，价格很实惠，只要随便点上一杯东西就可以在这里坐上半天。
简明澄虽然还饿着肚子，但并不想在这里吃午饭。虽然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一个小时，但难保不会遇到总是习惯早到的方俊乾。他只想快点儿结束这次谈话，把一切都说清楚，然后赶紧离开，再也不要跟他见面。这对双方都好。
第8章　就是不爽你
果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足足半个小时，方俊乾的身影就出现在楼下。简明澄一直留意着下面的动静，这时候骤然紧张起来，端起面前的桂圆红枣茶想润润嗓子，却发现茶杯已经见底。这时候，方俊乾端着两杯咖啡上来，坐在他对面。
他推一杯到简明澄面前，然后交握起双手，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要先开口说话的意思。面对他，他一向很沉得住气。曾经用这种方式折磨他，是他的恶趣味之一。
玻璃窗外的大街上车流人流，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该来的来，该去的去。简明澄发现真正面对他，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恐惧很多时候都只来源于想象，而克服它的唯一办法就是直面它。他转过头来，像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跟他寒暄：“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点，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刚回来。”他极简短地笑一声，然后慢慢说，“回来那天晚上就正好遇上你。”
简明澄发现他事先预想好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经年以后我们还能够坐在这里，说说笑笑，和和气气。所以曾经的那一切，究竟算什么。
“那天……谢谢你。不过……”简明澄坐起身来，目光沉静地看向他，说，“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这对我来说并不愉快，我想对你也是一样。”
应该说清楚了吧？不需要任何隐晦，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简明澄想象过听到这话之后他会是什么表情，是悲伤，是愤怒，还是不屑一顾？这么多年过去，难道他以为自己还爱着他吗？别开玩笑了！
但方俊乾没有任何反应。
简明澄重新看向窗外，他不是演员，能心平气和地这么跟他说话，已经很难为他了。但方俊乾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在想什么？在为当年忏悔？想挽回他？还是嘲弄他？
“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简明澄猛然回头看他。不然还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别的话可说吗！
方俊乾似乎是下意识地掏出烟来，但看看周围环境，又默默揣回去。他盯着桌面，说：“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他抬起头来，只看到简明澄紧绷的嘴唇，忽然自己都觉出自己的残忍。
“我来这儿，不是想说我们的事儿，而是想说……林汉和简明澈的事儿。”
简明澄惊得瞪大眼睛：“方……方林汉？！”
“他爸和我爸是兄弟，所以，他算是我堂弟。”方俊乾突然自嘲一笑，说，“看来我们方家人的眼光都差不多。”
简明澄却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