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者与死者 作者:诺曼·梅勒[美]》第134章


这样壮观的场面,真叫人一辈子回味无穷啊。
趁着篮球季和棒球季之间的空隙,他把汽车拆开,排气管上装了只消声器(排气的声音叫他听得讨厌透了),变速箱里上足了润滑油,最后还把车身底盘漆成了淡淡的绿色。
同爸爸作了几次重要的谈话。
我们得认真考虑一下你今后的志愿了,威利。
我倒很想去读工,爸爸。(这并不意外。这个问题爷儿俩已经谈过多次了,不过这一次彼此都很心照:今天要正经谈一谈了。)
那好极了,威利。我总怕自己的想法影响了你的意见,不过你要读工,我是再称心也没有了。
我可喜欢机械呢。
那我早就看出来了,孩子。(顿了一下)你的兴趣在航空工程?
我是想读这个系。
对,孩子,你选对了。这方面的事业大有发展前途。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有一件事我想要提一下,威利。我发现你近来有点自高自大,当然也不是说就有多么严重,而且你在我们面前还是知道检点的,不过这事可终究不妥啊,孩子。看出自己有哪点儿比人家高明,这决不是坏事,可是一定要叫人家知道,那就未免不智了。
我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啊。他直摇头。不过那也没什么,爸爸,我今后注意点儿就是了。(心下茅塞顿开)你这一番话倒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教益。
爸爸开心得嘻嘻直笑。是啊,威利,有些事情做爸爸的总还可以给你指点指点。你真好,爸爸。爷儿俩谈得自始至终十分融洽。他觉得自己成年了,可以跟爸爸平起平坐,象个朋友那样相对而谈了。
那年暑假他到皇冠大戏院去做了一阵工,当了个领票员。干这种活儿是很愉快的。来看电影的至少有一半是他认识的,在领他们入座以前他可以跟他们聊上几句。(看来朋友还是多多益善;不管是什么人,保不定你将来就得借重他。)
只有下午观众寥寥无几,时间才不大好打发。平时总有几个姑娘可以谈谈,不过他毕业班里的那个对象已经吹了,此时也实在有点心灰意冷。他还有句俏皮话老挂在嘴上;省得将来请教堂打结婚钟了。
但是有一天他认识了贝弗莉。(就是左边那位黑眼乌发、两片嘴唇搽得鲜红欲滴的苗条姑娘。)你看今天的片子怎么样啊,格露丽亚?——他问那另一个姑娘。我看这张片子真没意思透了。
是啊,是拍得糟糕。哈罗。(这是招呼贝弗莉。)
哈罗,威利。
他笑了笑,愣愣的想不起来。你怎么认识我?
咦,我在学校里比你低一班呀。你是啦啦队的总司令,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呀。少不得介绍一番,说上几句如珠妙语。风趣而不失分寸。这么说你早就认识我啦?
谁都认识你呢,威利。
呀,那可叫我怎么受得了?逗得大家都笑了。
分手以前,他早已跟她把约会订下了。
炎热的夏晚,树木一派倦怠,地下暑气蒸腾。经过了几次约会以后,有一次他们俩坐了他的汽车,顺着公路出了郊区,来到一座小山顶上的公园里。汽车里一个死拉活扯,一个拚命撑拒,膝头和后背撞上了换挡杆,撞上了方向盘,撞上了窗下的捏手柄。
哦,来吧,乖乖,我不会勉强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来吧来吧。
不,不行,还是别这样。
哎呀,我真爱死你了,贝弗莉。
我也爱你,威利。(车上的收音机里在一个劲儿地唱:等到下雨时,等到下雨时……这支歌叫做《天上撒下钱来》。姑娘的头发里散发着草木般的清香,肌肤里也透出一股幽微的芬芳。他感到她还在自己怀里连喘带哭地挣扎。)
哦,我的好宝贝儿。
不行,威利,正因为我是那样爱你,所以求求你,不能这样。
咱们要结了婚该有多好。
是啊,该有多好。(轻轻吻着他的头发)嗯……
分析:你还没有把她弄到手吗,威利?
昨儿晚上已经跑到三垒了,还得再接再厉。唉,多好的姑娘啊。
她什么反应呢?
她哭了。天哪,我怎么舍得呀。我把她弄哭了。”
得了吧,只怕是假正经。
有句俗话:不跟你睡觉,说明她于此道冷淡;跟你睡觉,说明她生性下贱。我还得再接再厉。别忘了她还是个黄花女儿呢。(内心深处暗暗负疚——我是爱你的哟,贝弗莉。)
谈正经话:你知道吗,昨儿晚上我梦见你了,威利。
我也梦见了你。咱们那天不是看了电影《铁血将军》吗,当时我就觉得奥丽薇·哈佛兰长得跟你挺象的。(进入了角色,恍若身在黑山洞中,隔着一方帆布。他的爱情也跟男女主角一样无比纯真。)
你真是个好孩子。(姑娘做出一副慈母模样,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红红的嘴唇弯弯的象把弓。)要不是因为你这样好,我也不会……这样忘情了。你该不会看不起我吧?
哪儿的话呢。(故意逗她。)本来还会觉得你更好些,可惜你……你自己明白。啐,你是骗不了我的。(默然半晌,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一想起咱俩的事儿,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我也是的。
'正文 第114节'
你说人家也会象咱们这样吗?比如玛奇,我就疑心她也跟我一样同人家好得不得了,我对她盘查盘查,她总是痴痴地笑。(老练女性的判断)我看这里边总有鬼。(又恢复了姑娘家的姿态)你也是一想起来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是啊,真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可是那口气却颇含深意。)我自从认识了你以后,就觉得象是大了好几岁,威利。
我懂你的意思。哎呀,跟你说话可真有劲儿极了。(她有那么多的优点,肌肤是那么柔嫩,嘴唇是那么动人,舞跳得又漂亮,一穿游泳衣更是妙不可言,再说她人也聪明。自己跟她多么谈得来啊。这样的乐儿除了他谁还有福消受?初恋的无限憧憬,使他都陶醉了。)啊,贝弗莉:
在州立大学,他被接纳加入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大学生联谊会,遗憾的是入会的秘密仪式已被明令禁止,所以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他本来希望将来升到四年级就可以来主持这一仪式。)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他学会了抽烟斗,尝到了大学生活的种种情趣。今天我们为正式申请加入“陶·陶·厄普西隆”的布朗兄弟主持净心大礼。用咱们的行话来说,你今后就不兴再做个“雏儿”了。
到专门招待大学生的窑子去玩一次得花很多钱。那他早就听说了,他灌饱了酒,毕竟还是有胆量一试的。回来后他就在大学的四方院子里引吭高歌。逢场来作戏哟……呜呜!逢场来作戏,你也何妨来乐一回哟,珀金斯神父!
别闹别闹。
你真是个好小子哟。(这又是另外一支歌了。)
他本来也并不想尽自往外溜,他是一片诚心想把书念好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机械制图啦,“大一”三角啦,“大一”物理啦,这么一大堆东西读起来总不如他原先想象的那么带劲。他想要好好用功,心里却总忘不了一些更有趣的妙事几。在实验室里问了一个下午,总忍不住想出去散散心。
一件其味无穷的妙事儿,就是在当地的酒店里喝着啤酒,倾心长谈,一直喝到醉醺醺的。伯特,我有了个女朋友,真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姑娘。长得漂亮极了,不信你看看照片。我想想自己实在不应该这样鬼混,还甜言蜜语写情书欺骗她呢。得了吧,老弟,她也不是吃素的。
嗨,这话可不能胡说啊,不然我可要生气喽。姑娘还是冰清玉洁的哪。好吧,好吧,我不过是说说自己的看法罢了。反正她不知道,就不要紧。他把这话品味了一下,扑嗤笑了出来。不瞒你说,我倒也颇有同感。来,喝杯啤酒。
(略带醉意)我说哥儿们,咱们过几年再来回想一下现在,真是太有意思了。说咱们现在是在积累记忆,这话真是一点不假。我可以向你们担保,我永远永远一个也忘不了你们,尽管还没有跨出大学的校门,我今天就敢打这张包票,我这个人是不会花言巧语的。
你在胡扯些啥呀,布朗?
龟孙子才知道。(哈哈大笑。)见鬼,明天还要考物理呢。真急死人了。阿门!
六月,他考试成绩不及格退了学,觉得没有脸面去见爸爸,不过后来还是硬硬头皮回到家里。
我说,爸爸,我知道我完全辜负了你的希望,让你自白花费了那么多钱,真是太对不起你了,不过我觉得自己实在不是干那种行当的材料。这不怪我的脑袋,跟同样年岁的人相比,我还是认为我的脑袋决不会比谁差,可我这个人就是得干一些更对口胃的工作。我看比如当推销员之类,对我还是比较合适的。我喜欢多接触接触人。
(长叹一声)好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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