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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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林荫说：县级以下的要靠干，县级以上的要靠线。线，就是你跟的哪条线。官场有这样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总爱分一个个小圈子，总把这个人视为某某某的人，那个是某某某的人。这个人上去了，大家看到的不是他的才干，更多看到的是他是谁谁谁的人，那个人下去了，大家又说，他站错了队，跟错了人。现在，你将要面临这种情况。你是我一步一步提上来的，说一句心里话，我一直坐到市长林荫这个位置，提拔了不少人，为什么只有你能让我始终不渝呢？你是我的人吗？什么才叫是我的人？我给你什么好处呢？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你给了我什么好处呢？除了为我工作，还是工作。当然，我们都在为党工作，为广大人民群众工作。但在一次次工作中，你让我感觉到你是一个能干事的人。这样的人，我不提拔还提拔谁？问题是，人家会不会这么看呢？至少，赵传方不会这么看。要调来的市长林荫会不会这么看呢？这就要你自己去努力了。你要争取去改变人家对你的这种看法。所以，我不希望你气馁。你不能气馁。这不是在为我争一口，是为你自己争一口气。你这一路走来，因为有我，你一直都走得比较顺，没有遇到多少坎坷。现在，你能大步跨过吗？这就看你自己了。我不相信你是那种轻易就放弃，就沉沦的人，但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临走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柳岩感动得眼眶发红。这么多年来，市长林荫从没跟他说过这么多话，从不跟他倾吐肺腑之言。他们除了谈工作，就是谈工作，谈工作以外的话题，总是一句半句的提示。今天，他向他袒露了心扉，使他到深刻地感受到了一个长者，一位老上级对他寄托的沉甸甸的殷切期望。他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他想，市长林荫可能还不知道出租屋的事。他想，市长林荫知道了，定会破口大骂，骂李后礼，更骂他柳岩。
几天以后，市纪委的叶书记把柳岩招进了办公室。市纪委叶书记说，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意思。柳岩说，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说不知道吗？不可能！说知道吗？又觉得奇怪，我一个近二十年党龄的党员，会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吗？市纪委叶书记说，你不要激动，我只是向你了解情况，你不想把事情说清楚吗？柳岩说，说得清楚吗？到处都在传言，我嫖娼，包二奶。我在这说清了，你们会帮我澄清吗？市纪委叶书记敲了敲桌子说，首先，你要在这里说清楚，说不清楚，你就别想自由自在走出这个门。至于澄清的问题，我们也会去做。我们的工作就是围绕“爱护干部、保护干部”这个出发点进行的，但是，澄清事实是下一步的工作。
柳岩笑了笑。他太了解机关部门的工作程序，嘴里说得多好听都行，但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无伤大雅的事，谁都懒得管，你柳岩澄清不澄清关人家什么事？谁有那闲工夫帮你去忙乎！他静下心来说：“那女的叫燕子，是承杰的会计主管，离婚也有一年多了，我的情况就不说了。她没再婚，我没再娶，两个人走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市纪委叶书记说：“你说的都是事实？”柳岩说：“到这个时候，我还说假话吗？你可以向承杰了解，可以到他的企业找那个女的了解。”市纪委叶书记说：“我事先也知道了一些，不过，还是让你亲口说，我才放心。我也觉得，你不会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混在一起。但是，有一点，我就是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去那出租屋呢？”柳岩问：“去出租屋怎么了？”市纪委叶书记说：“那种地方，给人第一感觉，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柳岩说：“那我就没话可说了。”市纪委叶书记作出了送客的姿势，说：“你放心回去吧。剩下的问题，澄清的事，我们会去处理。”柳岩说：“不用了。澄清也好，不澄清也好，我觉得无所谓。有时候，事情反而会越描越黑。刚才只是说说气话，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多多原谅！”
叶去儿在墟城买了房子以后，一直没有和柳岩见面。柳岩打电话问，张艳说：“我在装修。今天找了几个装修师傅过来，正在装修。”柳岩说：“你这么大件事，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张艳也不客气，说：“你有时间吗？”柳岩说：“我现在过去，你说说，你在那个位置？”张艳说了位置，柳岩一听就知道在哪了。他想，位置还不错，看来桑约这家伙这事办得还有点眼光。
桑约与张艳选择的位置不是很热闹，却很空旷，附近是一个十字路口，街道很宽，因为是新区，街道与建筑物之间预留了几十米的绿色带。记忆中，那原是一个买水果的超市。由于经营不下去，就转让给了张艳。柳岩想，开水果超市，地方不热闹不行，但开美容院就不一样了，就是要找这种不很热闹，又空旷的地方。
柳岩走进张艳的装修工场时，张艳正在指挥那几个装修工做事。她怕工场飞扬的木宵灰粉，就在头上扎一条花头布，柳岩看了很觉滑稽，想笑，又能不好意思笑。
张艳见有人进来，抬头看柳岩一眼，又继续忙自己的，好像心里有气，不想和他说话。柳岩便站在一边看那几个装修工忙碌，一会儿，他便觉得那几个装修工活做得不怎么样，工具也很普通。柳岩示意张艳过来，张艳脸上写着不愿意，但还是过来了。他问：“这几个装修工哪找来的？”张艳似真似假地说：“街上找来的。”柳岩说：“把他们退了。我给你找好的。”张艳说：“怎么退？人家已经在这忙了大半天了，人家出的装修方案我也同意了。能退吗？你就能找到更好的？”
柳岩笑了笑，说：“你不好说，我去跟他们说。”他还想说，你知道你姐夫是干什么的吗？虽然没能当副市长，却代副市长搞了桑树经济新区的开发，别说请几个装修工，就是拉支装修队伍去省城装修新机场也是一句话的小事柳岩掏了几千元，把那几个装修工打发走了。张艳摘下头布拍打身上的灰尘，还是不想理柳岩。
第九章 歉疚
柳岩说：“以前都是我不好，没把你的事当回事。从现在开始，我把你这事放在第一位，认认真真管起来，总可以了吧？”他有一种歉疚感，张艳回来都这么长时候了，除了第一天，他们有过像样的交谈接触外，就再没关心过她，反倒让张艳时不时地为他担心。他有一种赎罪感，他要好好地帮帮张艳，他不帮她，谁还能帮她，虽然桑约也尽心尽力地在帮他，但桑约的能力毕竟有限。他问自己，如果真要帮张艳，那么很多自己以前不做的事就要去做了？以前，自己约束自己的一些禁条就要解除了？他对自己说，别再给自己那么多禁锢，只要把握好度，不犯原则问题，有的时候就应该世故些。还那么认真干什么？那么认真又怎么样？
张艳并不相信柳岩的话。她知道，摆在他第一位的是那个叫燕子的女人。这几天，她知道那女人不在了，他才有闲情关心她的事。她真希望那女人就这么不回来了，就这么在他生活里消失了。这么想，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想法。这种想法是不是太那个了？她好矛盾，心里想那叫燕子的女人不要再出现，可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太不近人情，嘴里却说：“你说的这些话，我先听着吧。”柳岩笑了笑说：“你不能对我这么没信心？你跟我来。”他推张艳的背，让她跟自己走，却触摸到她背上的胸罩带儿，忙收了手。张艳问：“去哪？”他说：“你跟着来就知道了。”上了柳岩的车，开了空调，都感到身子凉爽起来，才知道刚才那工场有多闷热。
柳岩不急着开车，坐在驾驶座上打电话。他说，我是柳岩。他说，对啊对啊！好久没见了，想你了。想见你了。你在哪里？办公室？我还以为你又飞到哪个大城市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