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安旧事》第53章


施家烈定定的看着童轩峻上了车,车子并未立即开动,他自然知道,童轩峻是在等他回话,他却绝口不提城池之事,只低声道:“请三少善待璟璟吧。”
童轩峻的目光透过浓黑的夜色,落在施家烈墨色的军服上。施家烈挺直了身子,面色凛然,城楼的灯火映照出他的影子,细细长长的落在荒芜的地面上,越发的显得他的孤清。
童轩峻摆了摆手,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在暗夜里无声无息的向前驰进,童轩峻以手扶额,只觉得头痛异常。施家烈终究不是可长久合作之人,偏那何俊杰是难成大气之人,这江南,他一时却分不下闲心取下。
第玖片雪(壹)
山路崎岖,好在顾稚年顾着苏璟璟身子微恙,开得极慢,车子虽然颠簸,但也不至于令人觉得难受。
苏璟璟心中担忧童轩峻,即使困极了也不敢合眼。车窗外头,夜色像凝固的墨一样,沉沉的,让她心里的担忧也重了几分。
车子颠簸了一夜,到了一个津南城里,为了避开巡城的卫兵,又七转八转了好几回,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四合院。
这时候,天已蒙蒙亮了。
苏璟璟熬了一夜未睡,车子方定,她只觉得眼皮有些重,可也不敢闭眼,挣扎了好一会儿,见车前人影一闪,似是童轩峻,心倒是微微一定,这才合上了眼睛。
顾稚年见苏璟璟睡了过去,倒不敢做什么了。瞧见童轩峻站在车外,这才定了定神。他见童轩峻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想是匆匆从里头跑出来的,心里微微一惊。——何曾见过三少为一个女人这要紧张呢。
童轩峻看了看从车上下来的顾稚年,顾稚年正要开口,童轩峻用眼神指了指苏璟璟,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顾稚年忙咽下了要说的话。
童轩峻见苏璟璟睡了过去,眼圈发黑,知她一夜未眠,心里闪过一丝小小的感动。当下小心翼翼的抱她下车。
青砖的地面总是有些不平稳。童轩峻因顾着苏璟璟,倒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便跌下去了,好在旁边的侍从眼尖,伸手扶住了童轩峻。
童轩峻因全心全意护着苏璟璟,身子虽被侍从扶着,可脚下却是松的。一不小心,“嘎啦”一声,脚扭了一下。
起初是不怎么疼的,童轩峻只微皱了下眉,就赶紧将苏璟璟抱到里屋去。
他刚将苏璟璟放到床上,脚上的疼痛便回溯了上来,一阵阵的,像是被皮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着。他低头一看,果然是肿了起来。倒也没在意,见苏璟璟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心里甚是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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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稚年是随着童轩峻一同进屋的,到了卧房门口便识趣的止住了步。
里头也实在是安静,顾稚年待了一会,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倒是静了下来,却偏偏这个时候,有侍从匆匆的跑了过来。
顾稚年定睛一看,原来是刘铭。
刘铭见顾稚年立在门口,倒恭敬了起来说:“顾副官。”
顾稚年点点头,瞧了眼里屋,仍是静悄悄的,便刻意压低了声说:“怎么回事?”
刘铭脸上略略显出了些为难的神色来,犹疑再三方说:“郭先生在那边置着气呢。”
“郭先生?”顾稚年眉头皱了下,这郭先生指得自然是郭楮栋。旁人不知道这郭楮栋何许人也,他顾稚年却是十分清楚的。
想当初三少仿先贤,用了三顾茅庐的法子请了郭先生出来。算起来,这郭楮栋还真有些本事,这些年,好些事情真是用了他的法子才办得妥妥当当的。
“郭先生置什么气?”顾稚年心中觉得奇怪,三少一向待郭楮栋如上宾一般,这会儿是怎么了?
刘铭见顾稚年刻意压低了声,晓得童轩峻在里头,也不敢造次,把声音压了压道:“原本郭先生正同三少讲着衢安城此时的局势,也不知是什么事情,三少竟不说一句就匆匆的走了,这会儿,郭先生真发狠似的说,三少若不回来,他还不如回家种田去呢。”
顾稚年听到“回家种田”这几字时,低低一笑。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可少不得郭先生这个谋臣啊。于是,慌忙道:“郭先生走了没?”
“还未呢。”
顾稚年总算是放了心,看了眼刘铭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同郭先生说几句,得先把他稳住了才行。”
刘铭点点头,望了眼里屋。里头点着没有点灯,暗得紧,只隐约看得出童轩峻那颀长的身影。
顾稚年走到临时置办的议事厅时,见郭楮栋正来回走着,步子有些沉重。他心也是一沉,思忖着该如何替三少辩解。
还未等顾稚年想好,郭楮栋已然看见了他,便道:“顾副官,好久不见啊。”
顾稚年笑了下说:“是啊,郭先生,好久不见啊。”
两个寒暄了数句后,郭楮栋道:“这会儿,有什么事情比衢安的政权重要?三少这样一走了之,也未免……”
顾稚年因未想好辩解的话,只好尴尬的笑笑说:“衢安城的事情固然重要,可……”他心里懊恼了起来,他本就不擅说话,这回儿卡在那里更是尴尬,一张黝黑的脸瞬时间就涨得通红通红。
郭楮栋冷笑一声道:“莫叫我说中了,红颜祸水!”
顾稚年心下一惊,忙道:“郭先生莫要这样说,叫三少听到了,可……”
郭楮栋冷哼一声道:“三少这阵子肚量可真大了不少。”
“郭先生怎么会这样说呢?”顾稚年着实不解郭楮栋这话。郭楮栋瞧了他一眼,一双精干的眸子里尽是冷意。顾稚年只觉得头皮发冷,只听郭楮栋道:“适才我随口问了刘铭几句,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
“怎么了?”郭楮栋这么说,倒把顾稚年的好奇心全给引了出来。
郭楮栋接着又道:“咱们这位三少奶奶,本事倒不小,硬生生的利用自己把明帅的死因给查了出来。”
“嗯?”顾稚年更是惊了,他这几日忙于带兵布兵,三少的一些事情自然不晓得,此时听郭楮栋说起三少奶奶的事情,便问,“这位三少奶奶,平时看样子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精明得很。”
郭楮栋冷笑道:“是,是太精明了。女人家家的,在家相夫教子便可以了,何苦摊上政治呢。可这位三少奶奶倒好,使了那样的法子,三少居然还没说什么。以三少从前的性子,敢在他面前施手段的女人,估计是活不成的。”
顾稚年不想其中还有这么一层,便又问了声:“这三少宠爱三少奶奶,咱们做下属的,也说不得什么。郭先生不会吃了三少奶奶的醋了吧。”
顾稚年原想打趣一番,好叫郭楮栋放宽心,那知郭楮栋面色一凛,怒道:“顾副官将在下想成什么了!”
顾稚年自知自己说错话,不敢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在没有存稿的情况下,更新好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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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玖滴雨(贰)
天已渐渐的亮了起来。他脚上的伤,一阵阵的发疼,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静静的望着苏璟璟。
他听着苏璟璟和缓的呼吸声,望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她莹白如玉的面庞,上头并无一点血色,他的心仿佛忽然被一把钝刀子狠狠的割了一下。
良久,他喟叹了一声,替她将被子拉至脖颈的位置。忽然手上一凉,原来是触到了那枚玉锁。
他用食指将那枚玉轻轻的抬了起来,外面的晨曦将玉锁照得分外通透,盈盈如水的一块碧玉。
母亲弥留的时候,手里紧紧握着的,便是这枚玉。
“宗羲,妈妈……妈妈……能给……给……你的,怕……也……只有这个……这个了。”
“你要……你要……记得……记得……要找一个自己……自己爱……爱的……的人”
那个时候,他的母亲眼上蒙着纱布,纱布上皆是鲜血。而他,眼睛上也蒙着厚厚的纱布,连半点光也看不见,当然不知道,那时母亲为他所受的苦。
他只记得,自己伸着双手在空气里,胡乱地寻找着母亲的手。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他心里怨极了,恨极了,也难过极了,却无能为力。
眼睛里泛着一阵又一阵的痛,偏偏又不能哭出来,只能强自忍着,把所有的泪水全吞回肚子里去。
那些泪水,憋得久了,等到他能够哭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都哭不出来了。
后来,他母亲的墓地上,静静的站了许久,想要哭,却发现,哭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没有泪水,又怎么能够哭呢。
夜风呼啸而过,远处的山林里松涛起伏,沙沙声不绝于耳。那些声音,仿佛转瞬间便可以将他一同埋葬在这个墓地里。
他静静的站着,默默的说。
“这江山,锦绣也好,如画也罢,三万里,十万,甚至无边无迹都好,我心里并不在意。可是,我就是看不得他那样的不在乎我们,不在乎你。总有一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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