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何共未央》第9章

久微紧紧攥住手心里的东西，冰冷的金属质感似乎让她冷静了下来。
把那把小巧的手枪收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许笠道：“我们进去吧。”
、第九章
这是一个大套间，外间放着几张沙发，一只长几和一个衣帽架，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对面的墙上挖空了一块，嵌着玻璃，可以看见里间的状况。打开里间的门走进去，只见里面比外间宽敞一些，正中放了一张西洋床，左右两边各放了两个小柜，上面的花瓶都插满了鲜花。床上是一个假人，床的一侧是一些仪器，几根长长的管子接到假人的身上。
床对面也放了一张沙发和一个圆几，靠近窗户的地方临时加了一张矮榻。
许笠道：“这几天小姐就住在这里，我会在外间守着，医院里的医生都已经交代过了，他们一天会过来查两次房，护士来三次，小姐不用在意他们。”
久微点点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属下不敢，小姐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歇着，属下先出去了。”
久微把大衣脱下来放到沙发上，站到窗户面前向外看，10月初的上海还有些微热，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她却觉得心底慢慢爬起了一丝凉意，不由抱紧了双臂。
大约十一点的光景，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久微回头一看，只见门被推开，一个医生和几个护士走了进来。护士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是一些常用的医疗器物。他们进门后并不言语，在床上的假人身边像模像样地捣鼓了一阵，又出去了。
半晌，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这次来的是许笠：“小姐，该吃饭了。”说着他放下手中的食盒，接着又把一个小箱子递给久微：“这箱子里是小姐平日里爱看的书，每天的报纸也会按时送来。这是楚少怕小姐一个人无聊，特地吩咐人准备的。”
久微感到心底泛起一阵淡淡的暖意，对许笠笑了笑：“多谢你了。”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没出什么事，楚卓铭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第八天早晨，久微刚梳洗完，许笠神情有些焦灼地走了进来：“楼下侍卫来报，说市长秘书汪汉民的车停在了楼下，只怕是要上来探望佟帅的。”
久微心下一突，问道：“这汪汉民是个什么人物？”
“他虽是市长幕僚，但他叔叔是直系吴佩孚手下的将领，他本人是亲日派。这次过来，说不准他是什么目的。”
久微略一沉吟，道：“要是他真的上来了，你先在外面拦住他，我来想办法。”
许笠应声出去了。
不过十分钟，走廊外已经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许笠开门挡在门口，只见汪汉民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身后跟着两个副手，提满了各种补品。
许笠上前一步拦住他：“汪秘书请留步。”
汪汉民别有深意地一笑：“许副官这是做什么？汪某此番可是代表市长来探望佟帅的。”
“处座有令，佟帅养伤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汪汉民镜片后的眸光一闪：“佟帅入院那么多天，市长一直没过来，就是怕打扰了佟帅养伤。先来来了却不让人进去，许副官这是信不过市长呢，还是信不过汪某呢？”
许笠笑笑：“许笠不敢，只不过医生嘱咐过，佟帅需要静养，汪秘书和市长的心意，待佟帅醒后许笠一定会代为转达。”
汪汉民刚想开口说什么，只听“咔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久微站在门口。看到门外对峙的情景，她脸上现出一抹讶色：“许笠，这是怎么回事？”
汪汉民抢先道：“这位是宁久微小姐吧？不才汪汉民，那日在吴局长府上见过小姐一面。”
久微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汪秘书，久微失礼了。”接着略略把他一打量，道：“汪秘书是来探望佟帅的吧？真是费心了。不过佟帅刚吃了药睡下了，我想汪秘书也不想进去打扰佟帅吧？许笠，把汪秘书送来的东西送进去吧，汪秘书的一片心意，等佟帅醒了，久微一定会代为转达的。”
许笠应了一声，上前接过那些东西，转身进了病房。
汪汉民没有坚持，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久微：“楚少不在？看宁小姐这样子，是要出去？”
久微笑了笑：“卓铭还有公事要忙，会晚一点过来。他刚刚打电话来让我送一份文件过去给他。”
汪汉民的目光在镜片之后闪烁：“既然这样，如果小姐不嫌弃的话，汪某送小姐一程。”
久微道：“怎么好麻烦汪秘书，久微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怎么是麻烦呢，汪某很乐意为小姐效劳。”说罢一躬身：“小姐请。”
久微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跟汪汉民走了。
许笠心下大急，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看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宁小姐这几天一直衣不解带地在佟帅身边照顾着吧？楚少对佟帅的一片心真是天地可鉴啊。”
久微只笑笑：“卓铭本就是佟帅看着长大的，尽孝自是应当。”
汪汉民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车子一会儿便到了督察处的办公楼下，司机下车替久微拉开车门，她礼貌地对汪汉民道：“多谢汪秘书了。”说罢便跨下车，朝楼内走去。
汪汉民却没有吩咐司机开车离开，在街边停了一会儿。他一直透过车窗望着久微上去的那幢大楼，忽然，他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对司机道：“在这里等着。”接着推开车门走下去，整了整西服的衣角，把褶皱抚平，缓步朝大楼走去。
久微之前从未来过，也不知道楚卓铭到底在哪里办公，刚才只是情急之下编出的谎言，她眼角瞥见汪汉民的车一直停在街角，只得到一楼保安处去询问楚卓铭的办公室所在，没想到问清楚了之后那保安却把她挡在门口，死活不让进。
久微侧头透过走廊上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汪汉民的车依然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下一急，她厉声道：“我是楚卓铭的未婚妻，来找他是理所当然，耽误了楚少的事，你担当的起吗？”
趁那保安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久微一把推开他，疾步朝楼上走去。
一路走上五楼，她扶住墙低低地喘了一口气，手心的冷汗几乎要把手袋浸湿。她向后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她走出楼梯口。
楚卓铭的办公室是右首第二间，她的手刚放到门把上
“刚刚楼下的保安对宁小姐真是太无礼了。”
一瞬间，她只觉得黄铜门锁上的凉意一路蔓延至心底。僵硬地转过头，只见汪汉民站在距她十步远的地方，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
眼见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久微不由攥紧了门把手，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来做什么？”
“我在半路上忽然想起市长让我传个话给楚少，所以就回来了。”
久微勉强笑道：“卓铭这会儿大概在午休，汪秘书有什么话就让久微代为传达吧。”
“哦？可是据汪某所知，楚少似乎没有午休的习惯啊。”
看着他一步一步逼近，久微半个身子靠在门上，手心满是粘腻的冷汗。
“宁小姐不是来给楚少送文件吗？怎么不进去呢？”汪汉民一脸玩味的笑容。
久微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他。
“还是说，楚少根本就不再里面，宁小姐只是想把汪某从医院引开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轻轻覆在了久微攥着门把的手上。
门锁缓缓转动，久微觉得自己似乎能听见锁扣活动的“咔哒”声，眼前是放大的汪汉民奇异的笑容。
“久微”一个声音自楼梯口传来。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回头，只见楚卓铭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她瞪大了眼睛，而另一边，汪汉民的笑容却慢慢凝固在脸上，他松开了转动门锁的手。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让你把东西送到警察局吗？”楚卓铭一边说一边走过来。
久微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直觉地抓住了他的手：“我……”
“先别说那么多了，那边的人还在等着。”楚卓铭说着转向汪汉民：“汪秘书，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有什么事的话明天再说吧。”说罢转身，拉着久微朝楼下走去。
汪汉民看着他的背影，半晌，眼中闪过一道阴毒的光芒。　
陈翌在楼下等着，见二人下来，上前替他们拉开车门。楚卓铭坐进车内，简短地道：“回公馆。”
久微觉得缓过来一些，抬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刚走我就到医院了。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做这么危险的事？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谁知道汪汉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且不说如果被他识破，我连日来布的局白费，你自己的安全呢？你想过这些没有？”
久微身子微微颤抖，双手抓紧了衣襟：“对不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把他从医院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