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东逝》第2章


江亦悠一个激灵,军统局?他们都戴着青天白日的帽徽,肯定是国民党了,如果知道她是个共青团员会不会一枪毙了她?万般无奈下,江亦悠捂着额角的伤可怜巴巴地看着方参谋:“Sorry,我真的头很痛!实在是记不起我的名字了,我会讲上海话,但其它的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并暗自祈祷,希望这年代的人还没有听说过受伤过失忆啦、时空逆转啊这种老掉牙的故事。
方参谋合上记录的本子,他心里也在琢磨: 可能是抗大的女学生吧,还会点英语。护士检查过她穿的衣服,有英文的标签,应该不是普通小户人家出身。该不是摔傻了吧,挺好一姑娘,可惜了的。方参谋道:“小姐既然暂时身体不适,那就希望你不要到处乱走,以免误会。现在我部正准备换防。等安顿下之后,再派人将您送到后方。” 
亦悠松口气:总算暂时不用拖出去枪毙了。看看自己身上,一身耐克的运动服和一双登山鞋,上下翻检过一遍幸亏没一个日本字,钱包、手机和相机都留在旅馆里了。 
中午,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护士进来,给她伤口换药,并带来了一些食物:一碗汤面条、摊鸡蛋和一个打开的牛肉罐头。 
江亦悠明白自己被软禁了,她一些胃口都无。小护士倒是十分热心,再三劝她进食。亦悠问起自己怎么会到这里的,小护士嘻嘻一笑:“你真不记得了么?是我们楚团长救了你啊。你被土匪追,可巧碰上我们团长和两个营长去查看地形,放枪把土匪赶走了。昨晚上你被送回来时,头上还流了很多血。”她指着亦悠的衣服说:“你看这里还有一滩血迹,你要不要换一身?”
小护士姓韩,叫招娣,她取来自己的衣服给江亦悠换下,亦悠感激地道谢。下午军医又来看过;那时候对失忆症也没什么诊断的标准,只说静养即可。 
一连两天,江亦悠除了和招娣聊几句外无事可做,她既不能出去也没有别人来看她。
第三章 
第三天,门口的卫兵叫她整理东西,说部队要开拔了。亦悠除了自己的那身衣服以外,身无长物。被送上一辆军车,车帐篷里坐着招娣外还有另外四个女护士和三个没有配枪的女兵,剩下的空间塞满了各种医疗器具和装文件的铁皮柜子。 
在军绿色的帆布帘子放下的一刻,亦悠看到了戴着金边眼镜的方参谋。她向他打招呼,并急切地询问“那天,你们在救我的时候,又没有看到其他人?比如我有没有同伴?”方参谋回答:“那天我并不在现场。”他仿佛不忍心看到亦悠失落的样子又安慰她:“小姐,不必着急,等见到团长,你问他就好了。” 
军车开动时,帘子被风吹得扑闪扑闪的。亦悠透过缝隙,看到满目苍痍的村落、杂草丛生的农田、千疮百孔的防御工事,偶尔路过一两个百姓,也是精瘦羸弱,面带菜色。车上的女孩们对此仿佛不以为然,她们对亦悠更感兴趣:“你还不到二十岁吧?” 亦悠不禁暗笑:自己都25了,可能自己生活的年代衣食无忧,上班又终日不见阳光,再加上自己把一半工资奉献给护肤品的缘故吧,自己看起来比这些不满二十岁长年处在战乱的女孩们显得更年轻。她含糊的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引得她们一阵叹息,倒是对她亲切了很多。 
其实358团的各部队在前一天已经抵达了指定的防区,今天只有他们团部后勤人员、医疗工作人员和伤兵近百人转移,所以负责警戒的士兵并不多。 
车队经过一个开阔的谷地时,天空传来奇怪而低沉的嗡嗡声,一个女兵挑开帘子张望,随后向她们大喊:“快下车!是日本飞机!”。很快那嗡嗡声变成了恐怖的轰鸣,一架太阳旗侦察机开始向没有反抗能力的车队和伤兵们肆无忌惮地进行机枪扫射。 
伴随震耳欲聋的机枪声,地面上激起一溜串尘土的浪花,在士兵和伤员的身上开出的却是鲜红的死亡之花。训练有素的士兵同时举枪向天空射击。 
一辆卡车的油箱不幸被子弹射穿,剧烈的爆炸混合着橡胶燃烧的呛人气味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趴在路边岩石后的江亦悠尖叫起来,但她的声音在战火中微弱得几不可闻。 
飞机的轰鸣仿佛远去了,亦悠才稍微恢复一些神志,她勉强探出头。很多人一动不动躺在路面上,而一直负责看守她的那个卫兵仰面倒在不远处:帽子掉了,侧腹部有一个汩汩的流着血的窟窿。那卫兵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对着亦悠微微张了张嘴后晕死过去了。亦悠迷迷瞪瞪地朝他走去,刚抱起他的脑袋就有人冲她喊:“快回来!飞机又回来了!” 亦悠不肯放手,她双手绕过男孩温热的胳膊,努力将他往路边拖动。有个士兵也冲上来帮忙,总算在飞机再次向他们俯冲之前及时退到了岩石后。 
晋绥军的增援来了,在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压力下,日本侦察机孤身不敢恋战,兀自向太原方向飞去了。 
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血液有那么多,可以把半身衣服都浸湿了还在不停的流出来,亦悠使劲按住伤口,希望能把鲜血和生命留在那个男孩体内。招娣带着急救箱跑来,手忙脚乱地开始为他包扎。但军医并没有随他们的车队,他们已经带领一部分药品和设备先行抵达了新驻地。
“他会死的!”江亦悠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他肯定要死了!招娣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救得了他,一定要找到医生才可以!” 
这时候,一辆国军的吉普带着一排骑兵从前面疾驰而来,像是来接应他们。吉普车里正是楚团长。亦悠仿佛见到了救星般冲上去,直接拉开车门,冲着楚团长叫道:“你下来,你快下来!”
楚云飞莫名地看着她,警卫们一时也猜不透她的意图,齐刷刷的看着团长的脸色。
“求你下来啊!他要死了——,医生——!” 江亦悠泣哽咽喉,死死地拽着楚云飞的袖子,仿佛马上要嚎啕大哭了。对方好在及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让出了吉普车,重伤员被抬进车火速送往医生那里救治。 
“好了,你可以放开我的衣服了。”楚团长平静的语气让歇斯底里的亦悠逐渐平复下来。
第四章 
灰头土脸的幸存者们终于抵达了新驻地——安化县境内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万家埔。万家埔的首富万福田是个识趣的,立马让出了自家的大宅院,合宅退居后院。江亦悠抬眼看着巍峨的门楼:斗拱飞檐下的漆黑大匾上书“三多堂”几个镏金大字,后面是重重的屋脊和院落。
“气派吧?”负责安顿他们的孙铭——警卫连副官也是山西人,对他们山西的深宅大院颇有些得意,向外乡来的女护士们大肆吹嘘起来:“皇帝也不见得比我们山西佬住得好呢!”
“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么?”相比较那些单纯的女孩们,亦悠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别说山西乔家大院就连你们蒋委员长的南京总统府我都去过了。哼!” 
自搬到万家埔后,楚云飞撤掉了对江亦悠的软禁。 
楚团长和他的参谋们要么整天在正堂里参议军事,要么去各营视察。江亦悠终日无所事事,她实在是怕了再见到哗哗的鲜血,除了去看过那受伤的小兵两次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迈进医疗队的大门。 因为装失忆不方便告诉别人她的名字,别人就一直“小姐,小姐”的那么称呼她。好在部队里女性不多,小姐就暂时成了江亦悠的代号。 
江亦悠记不起自己多少年没那么轻松休闲了,仿佛有记忆开始就是念书、考试;完了,上班、下班、加班。难得旅个游也是在人山人海的景点里挤来挤去。她现在的日子可以说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去串串门子,和招娣他们说笑一番,或者溜到后院看看万福田的大小老婆们扎花刺绣。
万福田长得肥头大耳,标准的土财主长相。几个小老婆倒是眉眼整齐。她们穿着经过n遍镶滚的褂子,层层波浪般的下裙,梳着繁复的发髻,整日捏着香熏过的手帕,脚下踩着女红考究的三寸金莲,轻轻的走路,浅浅的说笑,让江亦悠十分感概。 
姨太太们因为听到楚团长的警卫都称江亦悠“小姐”,便认定她是楚团长的亲戚,婉转向她打听楚团长是否娶妻纳妾,要不要认识她们的妹妹或者远房姊妹。江亦悠便信口开河的乱讲:什么楚团长早在老家有了两个娃;在重庆还有两房姨太太之类的。这些深闺妇人的思维都比较简单,她说什么,她们就信什么。 
一天,她搬了一张椅子在院子里,手里捏着绣花针,对着三姨太借给她的绣架努力学刺绣。可能孵太阳久了,江亦悠有些昏昏欲睡,干脆就把脚搁在绣架上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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