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双生花》第47章


刘德林抱了手站在一旁,忽地从微微刚做好盛到盘中的糖醋排骨里捡起一块送到嘴里,笑着说,那是因为那些女孩子对男人的要求与晓薇这样的人是不一样的。何况,找一个爱人是难的,可是找一个人结婚却要容易得多了。若是非得找一个爱人结婚,可不是难上加难的事儿!
这话叫微微出了半天的神,锅里的油热了,冒着青烟,热气扑在脸上,熏得脸皮紧绷绷地,她才回过神来,没沥尽水的菜倒下去,好大的刺啦声。
微微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跟晓薇说了,无比遗憾这事儿就这么错过了,倒是晓薇反过来安慰她。
又到了六月间,微微他们学校组织教职工们体验,微微被查出得了妇科病,要做一个小手术。
微微拿了诊断书,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泪。一旁的几个中年女老师拍拍她安慰说,这个有什么好哭的,女人结了婚,自然不比做小姑娘的时节,有点妇科病再正常不过的。你瞧瞧我们,哪个不是一身的病?她们哗啦哗啦地抖着手里的体验报告,接着又说:“你可晓得,女人跨进了婚姻,日子是往下走的。”
微微抹掉眼泪不做声,心里头有个小人扯了嗓子在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做过女孩子。
晓薇说该让刘德林知道,做手术是要他陪着的。虽说不是什么大手术,也没有危险,可是,于情于理他都要在的。
微微捏了晓薇的手,吞咽了好大一口唾沫,自己都听得喉间咕咚的一声响,说:“我不要他。我宁可要你陪着。”
晓薇把微微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亲热地用脸颊磨她的头顶,说那是没有问题的,我自然要陪着你。
接下来的一个周末,微微就由晓薇陪着去医院做那个小手术。
她们俩坐在医院的长廊里等着,微微用力地拉着晓薇的手,为了分点心,嘴里碎碎地不停地跟晓薇闲聊,两人又说起那次不成功的做媒,微微说,那男人也不晓得跟那个医生处得怎样了,小学老师忙,医生难道就不忙?将来有他后悔的日子!
晓薇笑着跟她开玩笑,说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要惦记着他?
微微笑得了不得,说他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晓薇说我晓得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要瘦,要高,要有书卷气。穿白衬衫,一只袖子拖下来一只袖子卷上去,下面配深色的裤子,那裤腿肥得离了腿都能自己站着,邋遢也邋遢得那么好看。
微微笑出了眼泪来,说晓薇啊我真是喜欢你。你知道吗,从前我看过一个电影,听到一句话,你听我说给你听。
微微坐直了身子,对着晓薇的脸,直直地望进她眼睛里去,说:“要是你的心,在他的胸膛里跳动,那这世界,该有多美。”
第三十七章 难言
顾微微记得自己是在医生的手术台上睡了一觉,很短促,但是却意外地香甜,一点不像平时,就是打个盹儿也要做一个梦,是真正的黑甜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护士的白袍,然后看到的是一张笑脸。
微微迷迷糊糊地叫:“妈,你来了。”
耳朵里就听到那人笑:“微微,微微,你再看看我是哪个?”
说着那人用手背探微微的脸,凉凉的,很舒服。
微微慢慢地醒透了,笑起来,是晓薇。
医生叫微微再在医院里观察两小时,陈晓薇一直陪着她。快到下午四点,晓薇搀着她慢慢地走出医院的大门。
下午的日头明晃晃的,可是不要紧,这个城市以绿树成荫着名,街两边的梧桐枝繁叶茂,枝叶在空中交汇,遮住了阳光,只漏了些光投在地上,一片一片亮晶晶的斑点。顾微微回过头来看陈晓薇,像是终于把什么事想起来了似地说:“晓薇,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特别地面善,想来想去想不起来你像什么人,兴许是我见过的什么人。这会儿我才想起来,原来你像我妈年青的时候。”
顾微微眼见着陈晓薇慢慢地红了眼睛,问你怎么了?
晓薇用力吸吸鼻子说没有什么,我们打车回家。
陈晓薇把顾微微送回家,刘德林在家,忽地看妻子面色苍白被人扶着送回来,也颇吓了一跳,忙问为什么?陈晓薇把事情跟他说了,刘德林问,你怎么不叫我陪着呢微微,还要麻烦人家晓薇。
顾微微听着刘德林的话,忽地觉得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好像什么东西在玻璃上刮过,异常地着人烦,她躺下来,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走开一点。
晓薇俯下身来看她,用手帮她把被汗水粘在脖子间的头发拨开,轻声嘱咐她好好休息,这两天不要洗澡,可以用温水擦擦身。
顾微微看着她要走出卧室的门了,背着光,修长的身影,后头嵌着一道金边,突地觉得十分不舍,叫着晓薇晓薇。
陈晓薇返身又回到床边,微微说:“你明天还会来吗?”
晓薇说会的,一定会的。
刘德林送陈晓薇下楼,临走的时候晓薇对刘德林说,她身体不舒服,人生病了就难免心头烦燥,你不要介意她的态度。
刘德林点头。
微微躺在床上似睡非睡间,听得有人进屋来,又听得他说话,是刘德林。
刘德林说:“我看过你的报告跟病历了,字很草,可是我大致知道是什么毛病了。”他忽地就得十分地吞吐,顾微微不待他再说下去,翻了个身冲着床里,说你让我睡一会儿。又嘱咐他:“不要告诉我妈。”
刘德林请了几天假在家里侍候微微,喂她吃药,给她做烂软的食物,帮她用温水擦身,怕她劳动了,硬是买了新的高脚痰盂放在她的床边,微微没有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心里早已软了下来,却只是懒待开口跟他说话,所以虽是两人同在家中几天,说的话掐着一只手的指头便可数得清,六十多个平方的一个家,鸦雀无声,只有厨房里的一只水龙,略有些漏水,滴嗒响着。
又一个午后,微微睡醒,刘德林非叫她吃些水果,说是刚买的,原来是香蕉。烂黄的一大把,放在床头柜上。
刘德林剥开一只,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用温水泡得微热叫微微吃。微微看那香蕉皮上贴着的标签,说做什么买这么贵的东西,本地的香蕉要便宜得多了,还不是一样地吃到肚里。
刘德林却说:“真是对不起你微微。”
微微闷着头把小段的香蕉用勺子舀起来送到嘴里,果然是又甜又糯,吃得还剩得一小段时,她舀起来送到刘德林嘴边,说,很好吃,你也尝尝。
接下来,他们倒是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刘德林也开始迁应微微的喜好,时常去吃个小馆子,尽管他在那些小而窄的店面里面对着油渍渍的桌子与腻腻的碗碟仍然不自在,微微也开始试着变得有条理一些,甚至跟他学会了大早起洗一个澡再去上班。天气依然热,在晨风里骑着车,头发湿着,风听过来脖颈间一片凉,很是舒服,可惜这种日子并不长。
但是,到了晚上微微还是有点怕,怕什么时候刘德林提出做爱的要求,有几次她晓得他就要说出口了,她或是滔滔不绝地说着话,或是突地想起了什么事,马上要办,或是有一个重要的电话要打,而最常用的借口就是头晕,头昏,腰痛。
她看得见他眼里的悻悻,起先是浅的,而后越来越浓厚,又添了些怨气,她知道他希望她看见,而她只做看不见,因为她害怕。
慢慢地,两个人的关系里就透出了那么点子奇怪。头一个发现这种奇怪的,是微微的妈。
隔两三个周末,微微会回娘家去,大多数时候刘德林会陪她一起回去。当着微微的面,他与岳母之间总是有一种非常的客气,一旦微微不在,他们之间便会陷入一种十分的别扭,彼此都会觉得对方是一个全然的陌生人。他们就仿佛两种完全不同的材质,而顾微微就是那种功用并不出色的胶。
微微是知道妈妈不大喜欢刘德林的,也晓得刘德林同样不喜欢妈妈,似乎他对年经大的女人有一种天然的恨意,哪怕是一个不相干的路过的老妇人,也会让他因为厌恶而把眉头团起一个大疙瘩。
每回回到母亲家,微微总是下意识地表现得与刘德林格外地恩爱,刘德林似乎也是愿意配合她的,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捡了菜送到对方的碗里,刘德林甚至用毛巾替微微擦去嘴角沾上的菜汁,母亲抬眼看了看他们。
母亲问微微,你们俩个怎么啦?
微微说,什么怎么了?我们很好的。
母亲说:你们外头看着是好,可是,怎么着我就是觉得有点怪。微微,你有事别瞒着妈。
微微笑着打断母亲的话:“妈,我小时候脑子不灵光你不高兴,后来学习不好你不高兴这个我可以理解,怎么我现在过得好你也不高兴。”
一句话说得母亲垂了头,却又吞吐着说:“妈是为了你好。要是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先告诉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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