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那些事儿》第48章


瑾萱并未理会,她现在没了心思,也没了力气。就连刚刚碰见的人,她也一并忘得一干二净了。
黄包车走得极快,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刮在脸颊分外疼痛。她的脸已经深深地凹了进去,黄包车起起落落,摇晃着她只剩下骨头的瘦弱身子。
她十分疲倦,半靠在黄包车里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车夫唤她,她才醒了过来。瑾萱走得太急,也没有事先跟曹可人支会一声,到了门口才觉唐突,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曹可人就是她的全部,她无比需要她。瑾萱不再犹豫,便上前敲了敲门。
这旧式的大宅子十分气派,瑾萱早已无意去注意那些,只是觉得门檐上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尤为刺眼。
她忽觉一阵胸闷,喘息之际,已有人来开了门。来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穿着一件厚厚的马褂,看起来精神明朗。
“小姐,你找谁啊?”瑾萱不知为何恍惚,只是道,“不知道曹可人是不是住在这里,就说戴公馆的人找她!”
那老人脸色忽变,瑾萱心里顿时堵得难受,那两个白色的灯笼就闪在眼前,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她的思绪。
门旁边两幅漆金的红色对联尤为醒目,瑾萱觉得上面的字飘了出来,摇摇晃晃荡在空中。
她的身体微微地晃着,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那老人接着说,声音十分哑然,“二太太已经走了六天了!”
瑾萱顿时脑门嗡的一声,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便往地上落,幸得老人扶着她才没有倒下。
她不过是两个月没有给曹可人打电话,怎么会这么突然,瑾萱说什么也不能相信,她嘴角颤抖着,“怎么会?她、她是怎么死的?曹可人,可人!”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顿时夺眶而出,她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像孩子一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人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他眼中似有无尽的凄楚,但却什么也不能讲。
瑾萱央求他,“那她葬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她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可怜地蹲在地上请求原谅,瑾萱见他不肯说,心底生出一种绝望,忽而跪了下去,膝盖碰到那冰冷的地面,寒意往上涌。
她的腹部隐隐地痛着,她捂着肚子仍旧哭着哀求老人。老人心里一恸,也只好告诉她,见她哭成那样,忍不住劝道,“小姐,二太太已经走了,你得好生顾着自己啊!”
瑾萱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无尽的寒光。那两个白色的灯笼就在她的眼前摇晃,里头的烛光已灭,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副躯壳,外面纸糊的颜色惨白惨白。
而老人满是怜爱地看着瑾萱,伸手想去将她搀起来,瑾萱将那手推开,缓缓地站了起来,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瞬间失去力气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46
46、红颜已殁 。。。 
城外的山头开遍了黄色的小花,根茎部分已经长得比人高了,漫无边际的花海将人吞没。细雨一直下着不停,花的气味夹杂着其他的味道,空气中仿佛有了腥味。
那深深浅浅的黄色小花开得那么盛,若不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会让人误以为盛夏时节。小雨让这山中平添了几分冷意,寒冷将一切冻结,四处悄无声息。那样小的花朵经不起任何的风雨,沿途落花混着泥土早已碾为尘。
瑾萱拖着沉重的步伐只顾往山上走,她的脚底刚刚是一阵冰冷,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她知道曹可人就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等着她。
曹可人一次次地唤着她,她那爽朗的笑声,如花的笑靥就在她的面前,她到底是辜负她了。曹可人的感叹声尤在耳畔,当时自己却未曾听出她心底的悲哀。
她死了,就这么离开自己了。瑾萱只道是一场噩梦,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最亲爱的人离开自己了,她如今只身飘零,连最后的依靠都没了,连最后的支持也没了。她怪自己迟了一步,怪自己那样迷恋那些可恨的东西,抛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曹可人的墓碑被丛林遮掩着,隐隐透出银灰的色彩,颜色是那样死寂,她独自在山中是何种凄凉。
瑾萱的唇早已冻得发紫,全身一直微微地颤抖着,强迫自己走完这段路程。
她每走几步,就不得不靠在旁边的树木休息一会儿。她没想过要见她一面是如此艰难,也从没想过她会永远地离开自己。
现在她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再见一面已成为今生不可及的事情。她回忆着和曹可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是那些过往,都成了无比晦涩的记忆了。
红颜已殁,花尽凋残。瑾萱笑了,咬着自己的嘴唇笑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哭泣声,心里不由一怔,熟悉的声音令她更加悲痛。瑾萱往前走了几步,远远一看才知道是曹可人的随嫁婢女莲如。
莲如亦是一副吃惊的表情看着她,她的眼眶早已红肿,看见瑾萱之后突然哭得更为凄惨。
“可人是怎么死的?”她的眼底是一潭死水,直直地看着可人的墓碑,心底一阵阵的刺痛,瑾萱好像听不见自己说的话。
“戴小姐!”莲如喊了一声,声音已淹没在哭泣里。
哭声敲打着瑾萱的心,周遭才一切开始天旋地转。
莲如哭诉着说,“是姑爷将小姐害死的!小姐嫁给姑爷之前,姑爷待她千般好万般好。可是结婚之后,姑爷整个人好像变了样,经常夜不归宿,回来时也是一身酒气。他还染上了鸦片,不断不断地抽。小姐有时候劝他,反倒还遭到呵斥,甚至对小姐拳打脚踢。小姐受不了气,要求离婚,姑爷却不肯,每天折磨她……”
莲如的哭声响彻在凄清的山中,那样凄厉的声音,叫人听不得。
世间男子原都如此薄幸,将她们骗得好苦。那些许诺的爱,不过是水中花镜中影,叫人触碰不得。只有她们这般傻,才会学飞蛾扑火,才会落得如此凄惨。
瑾萱嘴角忽而扬起一个笑容,紫色的嘴唇,生出一种诡异,让人害怕。
她已经无力去思考了,想着一闭眼,就能跟着曹可人一样,离开这个早已满目疮痍的人世。耳边是山风呼呼而过,她的过去也如同这寒风一般逝去。
四处都是无尽的寒冷和黑暗,一点一点地将她吞噬。她终于缓缓地垂下眼皮,失了力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莲如吃惊地大叫,“戴小姐,血、血……”
火车的蒸汽一直弥漫在空中,化作一袭袅娜的青烟慢慢散开。
被赶下车的旅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只是卫兵里三层外三层包着,没有人敢吱声,显得分外严肃。
香寒站在人群中,手脚瑟瑟发抖,瑾萱被扣留在火车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心中十分惊惧。看着那些卫兵个个冷冰冰的表情,越发觉得恐惧。
突然间,火车内健硕高大的男人抱着一个女人跑了出来,乌黑的长发飘散在空中,只听得他嘴里喊着“医生!医生!”
从香寒身边跑过,引起一阵风,香寒看那男人怀中的女人,分明就是自己的小姐,她想冲出这如栅栏般的卫兵,但是根本就无能为力,能喊着 “小姐,小姐!”渐渐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香寒不知如何是好,十指紧紧地绞着,有一个人向她走了过来,她侧身一看,大叫了一声,“伯予先生,怎么是你?”
尽管他披了一件灰色大衣,并且将帽檐压低,香寒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伯予的视线一直投向瑾萱离去的方向,而后才缓缓收回视线,“我一直跟着你们!”
香寒的眼睛瞪得更大,张大嘴巴说,“那您一定知道小姐被带到哪里去了!”他面色凝重,向人群深处望了一眼,语气十分快速地说,“我改天再去看她!”香寒正狐疑之间,来不及再说一句,只见伯予急匆匆地逃开了。
刚刚那个被称为许副官的人走了过来,一身戎装显得分外英姿勃发,问她,“你是夫人的婢女?”
香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称瑾萱为夫人,她不由地想去望一眼伯予,但是他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了,她只是胆怯地点点头,并不敢回答。
许泽之说,“你跟我来吧!”香寒望了望四周,只好跟着他走了。过了半晌,旅客重新回到了火车上。
她随许泽之坐上了车,车窗外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那么陌生,她只是紧紧地咬着唇来缓解自己心中的恐惧。
车快速地驶去,所有的景物都在她的眼底逃开,但万千的疑惑仍留在心中,她却不敢开口说一个字。只觉得前面的人都太威严了,那样强大的气势压迫着她,一颗心惴惴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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