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落流年》第45章


宛然这才想起来,她转脸看着林雅丽道:“雅丽,我今天来是要退学的。”
林雅丽一下子惊愕张了嘴,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打转。而后拉着宛然走到一边“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一下子要退学?”
“没有,只是没有心思了。”
林雅丽直跺脚“宛若姐同意了?”
宛然叹息“她起先是不同意的,是我执意要这么做的。”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是想替宛若姐减轻负担,可是我想宛若姐她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宛然一下子抬起头眼神充满愧疚“雅丽,她只是我姐姐。她是要照顾我,可是她没有理由要为我付出一切。我也想成长起来然后变得强大,这样我就能照顾她了。你不晓得,姐姐有多让人心疼。”说到最后她唏嘘不已。
从前她不晓得,或许是她不懂得。她的姐姐一直以来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自从那日陈洛祁推心置腹的开导了她她就一下子明了了。
陈洛祁那时候目含心疼历历在目“宛然,你姐姐努力让你的人生更美好,可是她的人生呢?你有想过吗?”
她没有,于是她后悔了。这世上只有她们姐妹相依为命,她的姐姐总是给予她更好的,总是将她护的牢牢的。可是姐姐想要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那个时候她才终于恍悟,不管姐姐的人生会是怎样,但是自己绝对不能再拖累她了。
路同归不同【上】
回去的时候他们遇见了丁玉芬,半个月没见丁玉芬的样子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一脸泪汗拦在他们面前。
陈洛祁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把宛然拦到身后,声音冷淡的道:“你要做什么?”
丁玉芬抓着他的衣角满目凄凉“我求求你,求求你,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一切都是你父亲自食恶果怨不得旁人。”
“可是我爹已经死啦!洛祁哥,我求求你。念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你就放过丁家吧!”丁祥贵一死丁家多数财产都要充公,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娇生惯养久了哪里能忍受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
陈洛祁冷笑“我不记得我和你有什么情分。”丁玉芬从前是喜欢他,每每仗着家里富贵就妄想与他攀关系,好些次丁祥贵都暗示他爹希望丁玉芬可以和自己定亲。现在想来他也是一直一退再退的。
“陈洛祁!你不能这么做!”丁玉芬低吼,目光不经意看到他身后的宛然,眼神霎时充满憎恨“是你!”
宛然一惊,丁玉芬冲上来就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被我爹碰过了,定是你唆使陈洛祁的!”她爹背后做些什么事情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因着他们家向来财大势大这才无所畏惧的。
宛然脸色煞白,陈洛祁不悦用力一摆,丁玉芬便被推倒在地“你们自己做错了事,还有脸来怪别人!更何况,我大哥做事情没有人可以左右!下命令枪毙丁祥贵和抄丁家的人是南区总司令陈洛桦,你父亲贩卖鸦片祸害群众,但这一条就等同于通敌卖国罪无可恕!”
丁玉芬一口气噎住说不出任何话,陈洛祁一把握住宛然冰冷的手“我们走!”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地上的丁玉芬,宛然犹豫再三想开口却又不敢。哪知丁玉芬忽然站起来猛的冲过来将她一退,发了疯似的大喊“为什么?陈洛祁,我那么喜欢你!你却为了这个贱人毁了我全家,陈洛祁为什么!”
陈洛祁终于大怒,他单手拂开丁玉芬“丁玉芬,本来我不想和你多计较的,可是偏偏触到我的底线,我的人你也敢碰!”
丁玉芬力量自然不如他,一下就退出好几步又因为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陈洛祁扶起处于呆滞中的宛然“宛然,你伤着没有?”
宛然显然没听到,她还处在刚才那句话的震惊中。他刚刚说什么?我的人?宛然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是那三个字明明是真真切切的传入耳中。
“宛然,你怎么了?”
她瞳孔收缩一下回过神“没有!我很好!”
陈洛祁点点头牵过她的手再不看丁玉芬一眼直直从她身边而过。宛然偷偷回头,丁玉芬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怕是终于明白了事实。再回头看向陈洛祁,只见他面色平淡丝毫不见刚才的怒容。
心里渐渐有喜意,宛然只当刚才那句话是他一时情急下冲口而出的。只要想到他心中可能是有自己的,她就不可抑制的雀跃。
可是她却不晓得,陈洛祁是不满丁玉芬将她推到,可是他更怒的是宛若两次都差点被丁祥贵玷污,只要一想起他就怒火中烧,只恨不得丁祥贵再死一千次一万次才足以平息。
宛若淡定的站在绣庄的庭院里对着突然到访的陈鼎沣并无半点惊讶,她淡笑着让开身子“陈老板还是进来吧!”
陈鼎沣微微讶异却也慢慢进来,左右张望了一圈道:“云琪她不在吗?”
“云姨在里面。”宛若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他“您请坐一会儿吧!”
陈鼎沣握紧茶杯细细打量了宛若一眼,眉眼慢慢舒开“你长得真像你额娘!”
宛若淡笑“这话您说过了!”
陈鼎沣一愣,然后无奈的微笑“人老了就是这样,说过的话总不记得。”
“有些东西只有反复在心里念叨才不至于以后忘了干净。”宛若修长的手指执起绣针寻了一处坐下。
陈鼎沣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悠绵“你额娘把你教得很好。”
“她额娘死得早,这么些年都是这孩子一个人熬过来的!”段云琪掀了帘子不冷不淡的走出来“她和她额娘一个模样,遇见什么事都是憋在心里!”
宛若面色尴尬站起来低声叫道:“云姨。”
陈鼎沣也起身“云琪……”
段云琪也不看他,直接走向宛若“家里如何?可都办妥了?”
宛若不说话只点点头,陈鼎沣似有若无的叹息了道:“我晓得你心里怨恨我。可是云琪,但凡看在抒意的份上,你也该让我见见她。”
段云琪一下子噎住,脸色大白。她扭头冷睇着他“我与你之间是没有什么情分的,抒意她倒是有,可是她早就死了!”
陈鼎沣脸上并无颜色,眼眸稍稍垂下“你总该让我见见的。”语气无力而落寞。
段云琪再说不出任何犀利的言语。
路同归不同【下】
最后仍是段云琪携了陈鼎沣去宛若额娘坟头,宛若则是一人留在绣庄里看门。长生不在她也索性就走去了柜台,随意的翻了翻便瞧到了桌子上一本翻开了几页的书。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摩挲着书的扉页,她久久不愿抬头。时间久了脖子便有些酸,她微微一动就看见了倚门而笑的陈洛祁。
烟灰色的西式外罩衬着高大的身形清逸脱尘,陈洛祁温柔和煦的嗓音就轻轻的过来了“远远瞧着就像是一幅古画,烟雨色浓郁,沉沉霭蔼淡雅清透。到底是我俗气了,扰了你。”
她双颊染起淡淡的嫣红“什么时候来的?”
陈洛祁站直了身子慢慢而来“自然是想你的时候。”
心跳一慢,她面有怀疑。陈洛祁速度确是比她更要快上几分,上前两步就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我原先不晓得,相思一旦入骨便是最缠绵的蛊。想不得,念不得,不想不念却又要了人命。”
他软软的蹭着她的肩窝“宛若,我很想见你。”
刚要举起的手就这样止住,宛若直直的任由他抱着,仿佛觉得再没有了比这更美好,更温馨的事。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却原来,她也是相思入骨。
“洛祁……”过了好久,她终于将手慢慢放到他背上。
“嗯?”
“……我想我们兴许是可以的。”她放任自己的力量全部落到他身上,身子一点软下去。
陈洛祁恍然大惊猛地把她拉开,眼眸睁得老大“你说什么?”
带着盈盈的笑意,她的容颜清丽明媚“我想,我们是可以的。”
陈洛祁终于听清起初是欣喜若狂,但却一点点的面色凝重起来。他扳正她的身子,直望到她的眼底“宛若,我不逼你。过几日我会南上……”
“你要南上?”宛若面色一变推开他站定了后急道:“你难道不晓得如今是什么情况吗?”
“就是因为晓得。”他笑的无害,语气却又认真无比:“于私他是我大哥,我不能不帮;于公,这也是我的国家,做这些事情我责无旁贷。”
南北向来割据一方,如今更是因为政见不合的关系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更何况陈洛祁此去是为了医药,这样的时刻买卖运送大量的药材只怕是想不惹人注目都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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