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海伦》第29章

这当然的得益于我对这些课本的自由阅读。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方法就叫做“开放教材”，在欧美的许多国家和国内先进的学校早已经实施多年了……　
但是对于数学科，我的进度并没有超常。　
秋天，我爸爸去深圳讨生活，因为他工作的那家工厂倒闭了。家里头就留下我和妈妈。我心里头很想上学，但是却不愿张口。　
因为我知道妈妈正在为这件事情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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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秋天……　
我经常一边看书，一边坐在阳台上听蝉唱歌。　
秋蝉的歌声那么大，别人都说震耳朵的，但是对于我——却正合适！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知了，也就是蝉——和我一样——是个聋子——　
它甚至根本就听不见自己的歌声——　
所以，它才那么用力地鼓动着胸部来增加声音的响度。　
整个夏天和秋天，蝉一点事情都不做，只是终日唱歌，它们成队地来到我家的门外唱歌，一直唱到紫荆花落了。　
它们在楼下高大的树木的绿阴中唱歌。　
从日出到日落。　
整个夏天和秋天，我也一点事情都不做，只是终日读书。　
从紫荆花开一直到紫荆花落。　
小学生们在楼下高大的树木的绿阴中行走……　
从日出到日落。　
蝉的震耳欲聋的合奏，这种无休无止的鼓噪，会使人的任何思想都麻木停滞了吧？！但是，这却是我的轻音乐。　
我唏嘘在我无声的大自然中有这个可爱的伙伴！　
蝉悠闲地坐在树的枝头，不停地唱歌。只要嘴巴上的吸管钻通柔滑的树皮，里面有的是汁液，吸管插进通孔，它就可饮个饱了。　
醉迷于歌唱的蝉啊……　
我悠闲地坐在我家阳台上，不停地读书。只要眼睛里的目光透过柔滑的文字，里面有的是汁液。眼睛插进文字，我就可以饮个饱了。　
醉迷于读书的孩子啊……　
黄昏，当孩子们走过，背着书包，穿着神气的校服，一阵又一阵，我的眼睛就再也不能在文字上留得住了。　
上学，是孩子的永久的主流的生活。　
啊，妈妈。　
“当你沐浴后，湿发披在两肩，穿过金色花的林荫，走到你做祷告的小庭院时，你会嗅到这花的香气，却不知道这香气是从我身上来的（泰戈尔语）。”　
因为我现在，就要变成了一朵小小的——金色花……我真的想去上学，像每一个有听力、有户口、有权利的孩子一样。　
我想，教育应该平等分享，人人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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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蝉是多么得意哦！　
就像我一样！　
我是多么得意，甚至于在我的眼光不在小学生的身影中游移的时候，就完全忘记了“上学”这件事情！　
我在我的焦渴的七至九月里，如饥似渴地读书。　
有时候，蝉会遭受到的意外的烦扰。邻近很多口渴的昆虫，发现了蝉掘出的井里流出的浆汁，连忙跑去舔食。　
这些昆虫大都是黄蜂，雄性的不讲理的家伙！　
我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不讲理的人们，会对我横加嘲笑。他们笑我是个聋孩子，并且就这样被留在了家里。　
最坏的罪犯，要算蚂蚁了。　
有时候蚂蚁会咬紧蝉的腿尖，拖住它的翅膀，爬上它的后背，抓住蝉的吸管，想把它拉掉。最后，麻烦越来越多，无可奈何，这位歌唱家不得已抛开自己所做的井，悄然逃走了。　
于是蚂蚁的目的达到，占有了蝉的井。　
最坏的人类，算是失去爱心的了，他们甚至比蚂蚁还坏，因为蚂蚁不在同一个国家里战争，他们是那么的团结，在国王和王后之下，只有分工的不同。　
我们与蝉相守，已经很多年了。　
而我们人类，也和蝉一样脆弱。　
孤单的我们，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社会庇护的没有户口的妇女，外加拖带了一个“残疾”了的孩子……本来，在正常的情况下，“聋”人，受到良好的治疗、康复和得到功能补偿的聋人，是完全能够和普通人一样享受一切教育和拥有普通人一样的参与社会生活、工作的权利的。　
我们，脆弱。　
但不是“残疾人”。　
从心灵，到身体……我们，也不该是“残疾人”！　
从“户籍人”，到“社会人”……我们，都不应该残疾！　
我们的教育应该平等分享，我们的国民权利也应该一样！我们，虽然是流落的一族，但是我们的权利不应该流落！　
虽然这样，我们，追求自由和平等的决心，仍未动摇！　
我们坚信，不久，生活就会给我们一个正确的答案。　
我们，不能，也不会整天像一个无国籍人一样，没有权利，也不用尽义务的。　
我们被忽略，这只能是一个暂时的社会现象。　
这是我妈妈的乐观想法。　
虽然，这个想法现在还没有完全实现。　
但是，我的爸爸，为了这个正在努力劳作。　
每天每夜，都像“犍牛”般的工作着……　
远方的路已经宽阔起来，平坦起来。心头那道厚厚的围墙渐渐形成一座丰碑，在遥远的梦里矗立着。一只手臂正慢慢大起来，飘扬起来，像一面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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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　
当紫荆花开放，又落了地的时候……　
夕阳西下，蝉沿着树枝用慢而且稳的脚步，寻找温暖的地方。它们总不离我的视线，而歌声也不离我的耳畔。我通常看见它们躲在树木的柔枝上，排成一列。　
无论在饮水或行动的时候，它们从未停止过歌唱。　
蝉自己也听不见自己所唱的歌曲，但它们有非常清晰的视觉。它们的五只眼睛，会告诉它左右以及上方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要看到有谁跑来，它们会立刻停止歌唱，悄然飞去。　
这些蝉，犹如失去听力的我……　
蝉，醉心于唱歌的时候……　
喧哗却不足以惊扰它。　
你尽管站在它的背后讲话，吹哨子、拍手、撞石子，蝉也纹丝不动。　
要是换了一只雀儿，就是比这种声音更轻微，虽然雀没有看见你，应当早已惊慌得飞走了。　
但是，这些镇静的蝉却仍然继续发声，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你就是点燃火药。　
“砰”的放枪。　
声如霹雷，蝉也一点不会受到影响。　
它仍然继续歌唱。它既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惊慌扰乱之状，声音的质与量也没有一点轻微的改变。　
如果是一只小雀儿，只要是一点点声音，就会立刻飞走了。　
然而蝉，仍然毫无动静。　
我的读书的状态，犹如法布尔笔下这些专心唱歌的蝉。　
我的心灵的无数只眼睛，可以告诉我，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或者正在发生着什么！啊蝉，这些可爱的小精灵，黑色的家伙，就好像我小时候一样傻，一样执著。　
啊蝉，失聪的蝉……　
蝉是听不见的。　
它是一个极聋的聋子。它对自己所发的声音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的！　
蝉和我一样听不见自己的歌……　
我常常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蝉！　
有的时候，妈妈也会主动和我谈起上学的事情。看着她忧伤的样子，我总是安慰道：“妈妈，这件事情以后再提吧！”　
我知道，终于我有一天会忍不住，说出来我想要去学校上学的事情来。因为，每天，每天，我发觉自己都越来越多的把眼睛盯着上下学的小学生，他们的并不算美丽的校服，小书包，还有脖子上的红领巾……　
啊，这一切对我都是神秘的力量。　
那红领巾就像一团火，烧得我心里头难受！　
为什么？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我就像一只自己听不见自己歌声的蝉，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要——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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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灿烂的日子。　
妈妈带我到天台上学数学。　
她用小石子和小木棍来给我摆加减法。　
虽然我很快明白三个小石子加上一个就等于四个小石子，但是我心里头总是不满足。　
为什么呢？　
这使我看上去一脸的迷茫。　
为什么三个小石子加上一根小木棍就不能等于四只小石子呢？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三个小石子加上一根小木棍就等于四件“东西”或者“物体”。而“东西”或者“物体”是比较抽象的、大的概念。　
这事就好比“爱”和“恨”一样，叫人难以理解。　
叫人难以理解的还有烦恼的情绪和“烦恼”这个概念。　
孩子们也许是稍加晚一些才可以体会出某些抽象概念的意义的。　
这些过程是自然的。　
我想，认识抽象概念这一点，就是年龄最大的海龟，恐怕也永远不会做到。　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