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贤治童话精选》第16章


田鼠妈妈忧心如焚地聆听着琴声的音阶,听了一阵子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够了!够了!请您放孩子出来吧!’ 
‘这样就够了?’高修将琴斜倒,用手掌贴在音孔上。不一会儿,小田鼠即溜了出来。 
高修不发一语地将小田鼠放到地上。只见小田鼠紧闭着双眼,浑身发着抖。 
‘感觉怎样?有没有好一点了?’ 
小田鼠仍不应声,依旧紧闭着双眼,浑身发着抖。过一会儿,才出其不意地跳起来在房里跑动着。 
‘啊,好了!好了!谢谢您!谢谢您!’ 
田鼠妈妈跟在小田鼠后面跑了一阵子,再来到高修面前,捣蒜般地不停地行礼: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一连说了十句。 
高修见状,心头不禁萌生一股怜意: 
‘喂,你们吃不吃面包?’ 
田鼠妈妈吓了一跳,张望着四周后说: 
‘没吃过,虽然听说面包是那种用面粉和过后,再揉一揉,蒸一蒸,就会膨胀得又松又软又好吃的东西,可是即使不是,我们也从未光顾过您的碗橱,更何况今天受了您这样大的恩惠,哪敢再来搬动您的东西呢?’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问你们吃不吃面包。看来是吃啰。等一下,我去拿面包给这个闹肚子的小家伙。’ 
高修放下大提琴,从碗橱里撕下一块面包,搁在田鼠们面前。 
田鼠妈妈高兴得又哭又笑,不断行礼道谢,再小心翼翼地衔起面包,让小田鼠走在前面,才双双告辞离去。 
‘啊……,跟田鼠讲话也真累人。’ 
高修顺势摔倒在床上,随即呼呼打起鼾声。 
五 
六天之后的夜晚。金星乐团的团员们,个个满面红潮地抱着自己的乐器,从镇公馆礼堂的舞台上退到幕后,鱼贯地走进礼堂后的休息室里。他们终于成功地演奏完第六交响曲了。 
如雷的掌声依然在礼堂内回响。指挥双手插在口袋中,一副不在乎掌声的神情,悠闲地在团员之间踱着步子。其实他心里高兴得不可言喻。团员们有的叼起香烟、擦起火柴,有的将自己的乐器放回到匣子中。 
礼堂里的掌声仍在持续着。而且愈拍愈大声,最后竟形成一股不可收拾的吓人声浪。胸前别着白色缎带的司仪走进来: 
‘听众们在要求安可,能不能请你们出去再演奏首小曲子?’ 
指挥板着脸回说: 
‘不行啊,奏完这种大曲子之后,我们没办法再奏出任何能让我们自己满足的曲子。’ 
‘那就请指挥出去谢个幕吧!’ 
‘不行。喂,高修,你出去给他们拉一首吧!’ 
‘我吗?’高修目瞪口呆地问。 
‘正是你!正是你!’团里小提琴拉得最好的人,突然仰起脸来叫道。 
‘对啊,快去啊。’指挥催促着。 
其他人也将大提琴硬塞在高修手中,门一开,便把高修推到舞台上。高修抱着他那只穿孔的大提琴,不知该如何是好。上了舞台,只见观众们掌声愈拍愈响亮,甚至有人在大声欢呼。 
‘真是欺人太甚!好!我就拉印度猎虎给你们听。’高修镇定地走向舞台中央。 
然后,一如大花猫来访的那天晚上,高修像一头怒发冲冠的大象,狠狠地拉出印度猎虎曲。台下鸭雀无声,听众们都全神贯注地在聆听着演奏。 
高修一个劲儿地埋头拉着。拉过了令花猫痛苦得迸出火星那一段,也拉过了令花猫不停一头撞向房门那一段。 
整首曲子拉完后,高修瞧也不瞧台下一眼,抱着大提琴,像那天急着想逃出屋外的花猫一样,飞快地遁入幕后。 
进入休息室后,高修发现众团员们,包括指挥,竟像遭到火灾般,目不转睛地呆坐在各自的椅子上。高修自暴自弃地匆匆穿过众人之间,来到最里边的长椅子前,一屁股坐下来,就翘起了二郎腿。 
岂知,众人竟又不约而同地转过脸来,直直地望着高修。而且个个表情都认真严肃,看不出有丝毫在取笑高修的样子。 
‘今晚真是奇怪。’高修心中暗忖。 
没想到指挥竟站起来说道: 
‘高修,太棒了!虽然那只是首流行音乐,但我们都听得入神了。只不过一个星期至十天左右的工夫,你竟然能拉得这么好。今晚的你跟十天前的你比起来,简直有婴儿与士兵之别。可见只要肯去做,任何事都能办得到的。对不对?高修!’ 
其他人也站起来,纷纷走过来说: 
‘太棒了!’ 
指挥在众人后头加了一句: 
‘要不是高修身子硬,才禁得起这种苦练。普通人啊,恐怕早死了。’ 
这天夜晚,高修又是很晚才回到家。 
照例先灌了一杯水,才打开窗户,遥望着布谷鸟曾飞去的远方上空,喃喃说道: 
‘啊,布谷鸟,那天真是对不起你啊,其实我那天不是在生你的气的。’ 
注: 
高修:原文为法文,意谓拙笨、歪斜,宫泽贤治将之拿来当人名。 
电影院乐团:当时的电影是无声电影,因此音乐由乐团配合著银幕中的情节进行。 
印度猎虎曲:昭和初期流行的舞曲,原名为hunting tigers out in ind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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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柯布多力传记

一 森林 
古斯柯布多力出生于伊哈特卜的某座大森林中。父亲古斯柯那多力是个著名的樵夫,任何再粗的树木,他都能像哄婴儿入睡般轻易地砍下来。 
布多力有个妹妹叫妮莉,兄妹俩每天都在森林里嬉戏。有时还会跑到只能隐约听到父亲喀嚓、喀嚓的伐木声的远处。他们在那儿不是忙着采木莓再将之泡在泉水中,就是轮流仰望着天空学着山鸠啼叫。此时,森林四处也会传出鸟儿们睡意犹浓的叫声。 
每当布多力的母亲在家门前的小田地种植麦子时,兄妹俩就在路当中铺起席子,端坐在上,用铁罐煮兰花。这时,会有各种鸟儿向他们打招呼似地,一边啼叫一边哗哗地飞过他们被日头晒得干巴巴的头顶。 
待布多力开始上学后,白天的森林变得很安静。不过等中午过后,布多力又会跟妹妹跑到森林内,用红黏土或木炭在每株树干上一一写下树名,或大声唱歌。 
有时也会在两侧都被蛇麻草的藤蔓攀附,形成一座拱门般的白桦树干上写着: “禁止布谷鸟通行‘。 
那一年,布多力十岁而妮莉七岁。春天开始,不知为何,太阳变得异常雪白,连往常积雪融化后不久就会开白花的辛夷树,也完全不开花。季节到了五月,仍经常雨雪交加,七月下旬,气温一直不上升,因此去年播下的麦种只长出不结麦粒的白穗,大多数的果树,也只开过花后即掉落下来。 
到了秋天时,栗子树上的栗子,仍是中空的带刺青毬;人们平常最重要的主食稻子,也没有结出任何一颗谷粒。住在平地的人,当然慌乱无章。 
布多力的父亲和母亲,经常带着木材到平地去卖,入冬后,也用雪橇运了好几次大树到镇上,但总是垂头丧气地带回来少许面粉而已。好在,那一年冬天总算熬过去。第二年春天,田里再度被播下珍惜储藏下来的种子,但是这一年依旧和前一年一样。秋天来临时,终于闹起真正的饥荒。 
没人再到学校上课。布多力的父亲和母亲也完全停工了。他们经常忧心忡忡地商讨事情,再轮流出门到镇上去,有时会带回来些许玉米粒,有时会脸色发青地空手而返。一家人只能吃些柞树野果、葛根、蕨菜根、柔软的树皮和其他种种东西,渡过这年冬天。到了春天,布多力的父亲和母亲,好像双双得了重病。 
有一天,父亲抱头沉思,想了好久好久,才突然站起说:‘我要到森林去逛逛。’ 说完,摇摇晃晃地走出家门,直到天色全黑了,还是没回家。 
兄妹俩问母亲:爸爸怎么了?母亲也只是默默无语地凝视着孩子们。 
第二天傍晚,森林已黑漆漆一片时,母亲突然站起来于火炉中添加许多柴火,把屋内照的很明亮。然后,吩咐孩子们:我去找爸爸,你们乖乖待在家里,橱子里还有一点面粉,你们省着点吃。说完,也是脚步蹒跚地步出家门。兄妹俩哭哭啼啼地追着母亲,母亲回头叱骂:“你们怎么这么不听话!‘随后加快脚步跌跌撞撞地隐没入森林内。 
兄妹俩边哭边来来回回走动着,最后终于忍不住走进黑漆漆的森林里。他们在那株有藤蔓拱门的白桦树附近,以及在有泉水涌出的附近转来转去,一整夜口口声声呼唤着母亲。虽然树缝间不时闪烁着像要诉说什么似的星光,黑暗中也常有受到惊吓的鸟儿飞了出来,但是四周都听不见一点人声。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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