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砦及其他》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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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客昨晚上在此留宿,事先就是预先已约好了憨子,到时又把憨子那么打发回去的。
老娘烧了锅水,把鸡宰后,舀开水烫过鸡身,坐在腰门边,用小镊子摘鸡毛。正打量着把鸡身上某部分留下。又想起河中涨水,三门滩打了船,河中一定有人发财。又想起憨子,知道天落雨,憨子不上山,必坐在洞中望雨,打草鞋搓草绳子消磨长日。老娘自言自语说,“憨人有憨福”,不由得咕咕笑将起来。
桂枝正走出房门,见老娘只是咕咕笑。就问,“娘你笑什么?”
老娘说,“我笑憨子,昨天他说要到下江去奔前程,发了洋财好回来养我的老。他倒人好心好,只是我命未必好。等到他发洋财回来时,我大腿骨会可做棒槌打鼓了。”说了自己更觉得好笑,就大笑起来。
桂枝不作声,帮同老娘拔鸡毛。好象想起心事,吁了一 口气。
老娘不大注意,依然接口说下去,“人都有一个命,生下来就在判官簿籍上注定了,洗不去,擦不脱。象我们吃这碗饭的人,也是命里排定的,你说不吃了,干别的去,不是做梦吗?”
桂枝说,“娘,你不干,有什么不成?活厌了,你要死,抓把烟灰,一碗水吞下肚里去,不是两脚一伸完事?你要死,判官会说不许你死?”
“你真说得好容易。你哪知道罪受不够的人,寻短见死了,到地狱里去还是要受罪。”
“我不相信。”
“你哪能相信?你们年轻人什么都不相信,也就是什么都不明白。‘清明要晴,谷雨要雨’,我说你就不信。‘雷公不打吃饭人’,我说你又不信。……”老娘恰同中国一般老辈人相似,记忆中充满了格言和警句,一部分生活也就受这种字句所薰陶所支配。桂枝呢,年纪轻,神在自己行动里,不在格言警句上。
桂枝说,“那么,你为什么不相信鲤鱼打个翻身变成龙?”
老娘笑着说,“你说憨子会发洋财,中状元,作总司令,是不是?鲤鱼翻身变成龙,天下龙王只有四位,鲤鱼万万千,河中涨了水,一网下来就可以捉二十条鱼!万丈高楼从地起,总得有块地!”
憨子住的是洞窟,真不算地。但人好心地好,老娘得承认。老娘其实同桂枝一样,盼望憨子发迹,只是话说起来时,就不免如此悲观罢了。桂枝呢,对生活实际上似乎并无什么希望,尤其是对于憨子。她只要活下去,怎么样子活下去就更有意思一点,她不明白。
市面好,不闹兵荒匪荒,开心取乐的大爷手松性子好,来时有说有笑,不出乱子,就什么都觉得很好很好了。至于憨子将来,男子汉要看世界,各处跑,当然走路。发财不发财,还不是“命”?不过背时走运虽说是命,也要尽自己的力,尽自己的心。凡事胆子大,不怕难,做人正派,天纵无眼睛人总还有眼睛。憨子做人好,至少在她看来,是难得的。只要憨子养得起她,她就跟了他。要跑到远处去,她愿意跟去。
有只商船拢了码头,河下忽然人声嘈杂起来,桂枝到后楼去看热闹,船上许多水手正在抽桨放到篷上去,且一面向沿河吊脚楼窗口上熟人打招呼。老娘其时也来到窗边,看他们起货上岸。后舱口忽然钻出一个黑脸大肩膊青年水手,老娘一眼瞥见到了,就大声喊叫:
“秋生,秋生,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上四川当兵打共产党去了!”
那水手说,“干娘,我回来了,红炮子钻心不是玩的。光棍打穷人,硬碰硬,谁愿意去?”
桂枝说,“你前次不是说三年五载才回来吗?”
那青年水手快快乐乐的说,“我想起娇娇,到龚滩就开了小差。”
桂枝说,“什么娇娇肉肉,你想起你干妈。”
这水手不再说什么,扛了红粉条一捆,攀船舷上了岸。桂枝忙去灶边烧火,预备倒水为这水手洗脚。
盐客听桂枝说话,问:“是谁?”
老娘答话说,“是秋生。”
秋生又是谁?没有再说及。因为老娘想到的是把鸡颈鸡头给秋生,所以又说,“姐夫,这鸡好肥!”
一九三七年上半年作,未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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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砦及其他虹桥

一九四一年十月十七,云南省西部,由旧大理府向××县入藏的驿路上,运砖茶、盐巴、砂糖的驮马帮中,有四个大学生模样的年青人,各自骑着一匹牲口,带了点简单行李,一些书籍、画具,和满脑子深入边地创造事业的热情梦想,以及那点成功的自信,依附队伍同行,预备到接近藏边区域去工作。就中有三个,国立美术学校出身,已毕业了三年。
刚入学校作一年级新生时,战事忽然爆发,学校所在地的北平首先陷落,于是如同其他向后方流注转徙的万千青年一样,带着战争的种种痛苦经验,以及由于国家组织上弱点所得来的一切败北混乱印象,随同学校退了又退,从国境北端一直退到南部最后一省,才算稳定下来。学校刚好稳定,接着又是太平洋各殖民地的争夺,战争扩大到印缅越南。敌人既一时无从再进,因之从空中来扰乱,轰炸接续轰炸,几个年青人即在一面跑警报一面作野外写生情形中毕了业。战争还在继续进行中,事事需人工作,本来早已定下主意,一出学校就加入军队,为国家做点事。谁知军队已过宣传时期,战争不必再要图画文字装点,一切都只象是在接受事实,适应事实,事实说来也就是社会受物价影响,无事不见出腐化堕落的加深和扩大。因此几个人进入了一个部队不到三个月,不能不失望退出,别寻生计。
但是后方几个都市,全都在疲劳轰炸中受试验,做不出什么事业可想而知。既已来到国境南端不远,不如索性冒险向更僻区域走走。一面预备从自然多学习一些,一面也带着点儿奢望,以为在那个地方,除作画以外还能为国家做点事。几个年青人于是在一个地图上画下几道记号,用大理作第一站,用××作第二站,决定一齐向藏边跑去。三年前就随同一个马帮上了路,可是原来的理想虽同,各人兴趣却不一致,正因为这个差别,三个人三年来的发展,也就不大相同。各自在这片新地上,适应环境克服困难,走了一条不同的路,有了点不同的成就。就中那个紫膛脸、扁阔下颔、肩膊宽厚、身体结实得如一头黑熊,说话时带点江北口音,骑匹大白骡子的,名叫夏蒙,算是一行四人的领队。
本来在美术学校习图案画,深入边疆工作二年,翻越过三次大雪山,经过数回职业的变化,广泛的接触边地社会人事后,却成了个西南通。现在是本地武装部队的政治顾问,并且是新近成立的边区师范学校负责人之一。另外一个黑而瘦孝精力异常充沛、说话时有中州重音,骑在一匹蹦来跳去的小黑叫骡背上的,名叫李粲。二年前来到大雪山下,本预备好好的作几年风景画,到后不久即明白普通绘画用的油蜡水彩颜料,带到这里实毫无用处。自然景物太壮伟,色彩变化太复杂,想继续用一支画笔捕捉眼目所见种种,恐近于心力白用,绝不会有什么惊人成就。因此改变了计划,用文字代替色彩,来描写见闻,希望把西南边地徐露客不曾走过的地方全走到,不曾记述过的山水风土人情重新好好叙述一番。
那么工作了一年,到写成的《西南游记》,附上所绘的速写,在国内几个大报纸上刊载,得到相当成功后,自己方发现,所经历见闻的一切,不仅用绘画不易表现,即文字所能够表现的,也还有个限度。到承认这两者都还不是理想工具时,才又掉换工作方式,由描绘叙述自然的一角,转而来研究在这个自然现象下生存人民的爱恶哀乐,以及这些民族素朴热情表现到宗教信仰上和一般文学艺术上的不同形式。在西南边区最大一 个喇嘛庙中,就曾住过相当时日,又随同古宗族游牧草地约半年。这次回到省中,便是和国立博物馆负责人有所接洽,拟回到边区去准备那个象形文字词典材料搜集工作的。还有一 个年青人,用牧童放牛姿势,稳稳的伏在一匹甘草黄大騨马后胯上,脸庞比较瘦弱,神气间有点隐逸味,说话中有点洛下书生味,与人应对时有点书呆子味,这人名叫李兰。在校时入国画系,即以临仿宋元人作品擅长。到大雪山勾勒画稿一年后,两个同伴对面前景物感到束手,都已改弦更张,别有所事,唯有他倒似乎对于环境印象刚好能把握得住,不仅未失去绘画的狂热,还正看定了方向,要作一段长途枯寂的探险。上月带了几十幅画和几卷画稿到省中展览,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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