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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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对你怎样看法呢?”我打断拉里的话。
“哦,他们当作我是从美国军队里逃出来的,弄得回不了美国,回去就得坐牢。
我不愿意跟贝克尔和考斯第上酒店去喝酒,他们认为就是这个缘故。他们觉得我不愿引起人们注意,弄得村警来盘问我。当爱丽得知我打算学德文时,她就把自己的旧课本拿出来,说要教我。因此,晚饭后,她就和我走进起坐间,把贝克尔太太丢在厨房里;我读给她听,她改正我的读音,并设法使我懂得那些我不认识的单词。
我猜想她这样做与其说是帮助我,还不如说是摆点颜色给贝克尔太太看。
“考斯第这一向一直都在设法勾引贝克尔太太,但是没有进展。她是一个快活的、嘻嘻哈哈的女人,很随便地和他一起揶揄说笑,考斯第对女人很有他的一套。
我猜她知道考斯第的用心,而且敢说自己感到得意,但是,当考斯第开始拧她时,她却教他放规矩些,并且掴了他耳光。我敢打赌,那一记打得很重。”
拉里有点迟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从来不是那种认为女人在追我的人,可是,我感到——嗯,贝克尔太太看中了我。这使我很不舒服。单拿一点说,她比我大得多,而且老贝克尔一直对我们很尊重。吃饭时,贝克尔太太管分菜,我没法不感到她给我的菜总比给别人的多一点。我总觉得,她在找机会同我单独在一起。她会以一种我想你会称做的挑战姿态向我微笑,曾经问我可有女朋友,并且说一个年轻人在这种乡下,一定因为找不到女朋友而感到苦闷。这类事情你是懂得的。我只有三件衬衫,而且都穿得很破了。
有一次,她说我穿得这样破烂真丢脸,要我把衬衫拿来让她给我缝缝补补。爱丽听到了,因此,下一次她和我单独在一起时,就说我如果有什么东西要补的,让她来补。我说没有关系。可是,一两天后,我发觉我的袜子洞全补好了,衬衫也打上补钉,放在阁楼上我放东西的长凳上,但是,不知道是她们哪一个做的。当然,我并不把贝克尔太太放在心上;她是个忠厚女人,我觉得这可能只是她的母性表现;但是,有一天,考斯第跟我说:“‘你听着,她要的不是我而是你。我一点指望也没有。’“‘别胡说八道,’我跟他说。‘她大可以做我的母亲。’“‘这有什么关系?你只管追她,老弟,我不会碍你的事。她可能不那么年轻,但是身体长得很不错。’“‘不要胡说。’“‘你迟疑做什么?不要因为我的缘故,我希望。我是个哲学家,我懂得此处不着那处着。我不怪她。你年轻,我也年轻过来。青春是稍纵即逝的。’“考斯第这样把稳,我并不高兴,我不愿意相信有这种事情。我不知道怎样对付这种局面是好,后来,我追溯了当时曾经触动我的许多事情,爱丽讲的那些我没有怎样留意的话。可是,现在我懂了,我有把握说爱丽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贝克尔太太和我单独在厨房里时,爱丽会突然跑进来。我有个印象好象她在监视我们。我很不喜欢,觉得她想要当场提着我们。我知道她恨贝克尔太太,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她就闹出来。当然我知道她没法子抓到我们的把柄,但是,这个女人的心眼儿很坏,说不定会编出一套谎话来灌输给老贝克尔。我不懂得怎样对付,只好假装我是个大傻瓜,一点领会不了这个女人的用心所在。我在农场上过得很快活,干活也干得很开心,不想在收割之前就离开。”
我不由得笑起来。我可以想象得出拉里当时的模样,穿着补过的衬衫和短裤,脸和脖子被莱茵河的太阳晒得黝黑,灵活而瘦削的身体,一双深色眼睛嵌在田进的眼窝里。我可以有把握说,他这副相貌会使贝克尔太太这样白皙、这样胸部丰满的主妇欲火中烧起来。
“那么,后来怎样呢?”我问。
“是啊,夏天一天天过去。我们象牛马一样干着活。割掉麦子,堆起麦子。后来樱桃熟了。考斯第和我爬梯子摘樱桃,两个女人把樱桃装进大箩筐,由老贝克尔送到斯温根堡镇上卖掉。后来我们又割裸麦。当然始终还要照顾牲口。我们总是天没亮就起来,一直干到天黑才歇手。我想贝克尔太太已经看出我这人没有指望,把我放弃了;我总是保持和她若即若离,但是,尽量不得罪她。晚上,我已经非常瞌睡,谈不上读什么德文;吃完晚饭就回到阁楼上去,往床上一倒。贝克尔和考斯第大都上村里的酒店,可是考斯第回来时,我已经酣呼大睡了。阁楼上很热,我睡觉时总脱得赤条条的。
“有一天夜里,我被弄醒了。开头我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我半睡半醒,我感到一只热呼呼的手捂着我的嘴,这才发觉有人和我睡在一起。我把手挪开,接着就有一张嘴抚着我的嘴,两只胳臂抱着我,我感到贝克尔太太的两只大奶于抵着我的身体。
“‘不要响,’她低声说。
“她身体紧紧抵着我,用又热又丰满的嘴唇吻我,两只手不住摸我的身体,两条大腿夹在我大腿中间。”
拉里停下来,我吃吃笑了。
“你怎么办呢?”
他不属地笑一下,甚至脸有点红起来。
“我有什么办法?我能够听见考斯第在我旁边的床上鼾声很大。这是约瑟的处境'注',而且我过去一直觉得有点可笑。我只有二十三岁。我不能闹出来,把她赶走。我也不想使她伤心;只好依她。
“后来她溜下我的床,轻手轻脚下了阁楼。我可以告诉你,我深深叹了口气,心放了下来。你知道,我吓坏了。‘天哪,’我说,‘真险!’我想贝克尔很可能吃得大醉回来,昏昏沉沉睡了,可是,他们睡一个床,说不定他会醒来,看见自己老婆不在床上。还有爱丽。她总是说睡得不好。如果她醒着,她就会听见贝克尔太太下楼走出屋子。接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贝克尔太太和我睡在一起时,我觉得有块铜片碰到我的身体。当时我没有注意到,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一般都不注意这些事情的,我而且一直没有盘算到他妈的这是什么。现在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坐在床沿上,正在盘算这一切事情的后果而且发愁时,忽然吓了一大跳,人站了起来。那个铜片是爱丽丈夫的身份牌,被爱丽一直缠在手腕上的,所以和我睡在一起的并不是贝克尔太太,而是爱丽。”
我哈哈大笑,笑得不可开交。
“你可能觉得好笑,”拉里说。“我可不觉得。”
“现在你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是不是认为这件事情有点滑稽味道吗?”
拉里嘴边勉强露出微笑。
“也许。可是这事情弄得非常尴尬。我不知道这会引起什么后果。我不喜欢爱丽。我觉得她是个顶讨厌的女人。”
“可是,你怎么会把她当作另外一个呢?”
“那时屋子里漆黑。她除了叫我不要作声外,一句话也没说。她们两个身材都高大。我认为贝克尔太太看上了我。从没有想到爱丽会把我放在心上。她总是想念自己的丈夫。我点起一支香烟盘算当时的情形,越想越不高兴。看来最好的办法是离开这儿。
”我时常恨考斯第不容易叫醒。在煤矿上时,我总要死扯活拉把他叫起来,使他不至于迟到。可是,现在我倒很感谢他睡得这样沉了。我点灯穿上衣服,把衣物打在背包里——我的东西不多,所以一会儿就打好了——把胳臂套在背带里。只穿袜子穿过阁楼,一直到楼梯下面才穿鞋,把手里的灯吹熄。夜很黑,没有月亮,可是,我识得大路,到了大路上就向村子的方向走去。我走得很快,因为我打算在有人走动之前穿过村子。这儿离斯温根堡只有十二英里,我到达时,刚开始有人走动。
这次夜路我永远不会忘记。路上除了我的脚步声外,一点声音没有,只偶尔从农场那边传来一声鸡叫。后来天上露出一点既不是亮又不是黑的鱼肚白,接着,是晨曦微露,太阳出来,鸟儿全开始歌唱起来。还有那绿油油的田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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