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趣图》第24章


命;母亲从此直呼“青眼枭”,用不孝的恶鸟来比喻自己;就连曾经亲密无间的幼弟也明显疏远了。来到香川后更是举目无亲,有点交往的人也就是这个捉摸不透的清晓。
可是清晓真的把自己当朋友吗?或者这个蛮横的家伙只是在寻开心吧?在传说有鬼怪出没的踯躅桥头见面就是他单方面的决定,可是清晓曾说过答应自己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如果自己无法赴约的话,他会一直等下去吗?还是……
“我到处找你,找得好苦!”一个焦急的语声突然响在身后,顾不得扑到脸上的泥浆水沫,阿鸾连忙回过头去。动荡的波涛中呈现出朦胧的船影,一个黝黑健壮的年轻艄公操着双桨停在阿鸾身侧,那嗓音有着足以与风暴共鸣的浑厚洪亮,却说得那么温柔珍重:“终于……找到你了!”
“找我?”阿鸾迷惑地脱口而出。
“啊?认错人了!”听见少年声音的一瞬间,艄公失声喊道。虽然失望地讷讷自语着“不可能,明明就是啊?”他却还是果断的朝阿鸾伸出坚实的手臂——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不是认错了,都是救人要紧。
阿鸾狼狈的爬上狭窄的甲板,这才看清搭救自己的是一艘简陋的乌篷船,艄公一身好力气,眉眼朴实温和,眸子明亮清澈,就好像忠诚可靠的大型犬一般。
“在下罗鸾,叫我阿鸾就行。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少年连忙向救命恩人致谢,青年艄公似乎还不愿接受认错人的事实,只顾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阿鸾,好不容易才注意到对方的话,他连忙摇手:“别那么客气,举手之劳,名字……你就叫我三郎吧!你全身都湿透了,快去舱里先换件衣服!”
似乎在呼应这建议,大雨倾盆而下,少年忙不迭地钻进船舱,三郎却毫不在意,他顺手脱掉打满补丁的灰布衫,戴上竹笠沉着地摇起桨来,暴雨如白亮的鞭子般抽打在他结实的身体上,溅起一片烟雾似的水花。
我什么时候也能像这样强壮就好了。文弱的香料铺小伙计叹了口气回过头,去找寻替换的衣服。舱内局促简陋,正中央却异常醒目的放着个大乌木衣箱,把低矮的食桌和脚柜都挤到边上去了。阿鸾想也没想就打开箱子,动作却在一瞬间僵住了。
瞥见少年的举动,三郎慌忙丢下船桨冲进舱内,猛然抢上前轰地合起箱盖。见阿鸾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激烈举动弄得有些发懵,三郎转身打开脚柜拿出衣服递过去,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本来还有吃惊委屈,现在全部烟消云散了,三郎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吧——虽然舱内光线不好,箱子里更是阴暗,但视黑夜如白昼的青眼阿鸾在方才那一瞬,就已清楚地看见了一切:微微有些褪色的新娘嫁衣叠在箱底,嫁衣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竹淘箩,可里面竟堆尖一捧浑圆莹润的珍珠,而更惊人的是其中竟簇拥着一枚龙眼大小,虹光氤氲的纯黑珍珠!
怎么看三郎也不像有钱人,居然带着这样价值连城的宝贝,再配上莫名其妙的红嫁衣,这种组合的确诡异难言,也难怪他小心提防。
换好衣服来到舱口,雨也小了,阿鸾跨上甲板,正好看到船缓缓穿过青灰色的砖石穹顶,回头看时却见一座单眼拱桥正向后退去,桥栏上赫然雕着“小飞虹”三个大字——这不是玉钩河上的飞梁吗?
阿鸾连忙四下环顾,却见周围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致——两岸是高高的石堤,堤上分布着白墙黛瓦的宅院,时时看见水码头延伸进河里。向前远眺,雪雕似的大飞虹将桥影安静地倒映在碧玉似的水面。怎么看……这里都是玉钩河啊!
自己刚才明明还抓着草芯,在一望无际地惊涛骇浪里挣扎,怎么一转眼竟然又回到了走惯了的水路上?
或许,刚刚是紧张恐惧状态下的幻觉吧……阿鸾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发现河道景象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因为整个河面异乎寻常的热闹,沿着堤岸挨挨挤挤停满了大小船只,把登岸的通道都堵住了。不管是游舫还是舢板全都竭尽全力地装饰,只有贫富之差没有用心之别,远远看去河面成了一道锦绣画廊,实在是盛况空前。只是每艘船上的帘子啦、帐幔啦,都低垂着纹丝不动,看不见船上人一些儿动静。
阿鸾不由得惊叹道:“这是在干什么啊?赶集吗?”
“也难怪,一年只有七夕这一次。”三郎轻笑起来。少年这才想起玉钩河是花魁船队的必经之路,难怪大家都收拾停当,赶早来占个好位置。他年头上刚来香川,哪里见过这阵势:“看斗巧也这么铺张?看来大家都急着想知道今年最上花魁是谁啊!”
“我看松馆的鹤形是没有机会的。”三郎很自然的接口道。没想到这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青年居然脱口报出花魁的名号和来头,阿鸾忍不住“啊”了一声,不料对方竟耐心地解释开了:“鹤花魁是靠棋艺闻名的,雅是雅,可惜没看头,很难在斗巧会上脱颖而出。初莺和瑞鹿都擅长唱歌,无形中彼此削弱。稚驹舞跳得好,可惜气韵稍逊。蛟娘出名只是因为会服侍男人而已。这些都没什么胜算。我看最后能得到最上花魁称号的,只有锦城书寓的山鸠花魁。”
阿鸾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三郎对风月场上典故如数家珍,比起浪荡儿清晓来都毫不逊色,听到这里少年倒有些不服气了:“你别忘了还有虎妃呢!听说虎花魁已经两度蝉联,鸠花魁有哪点能胜过她呢,难道就凭是‘文禽’吗?”
跟清晓相处那么久,阿鸾好歹学了几句俗话——香川城的青楼女子花名都取自动物,仅只卖艺的取飞禽为名,与“走兽”区别开来。市井草民调侃朝中大臣,就用官服补子花样的“文禽武兽”来打比方。
听到这嘲讽,三郎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愠怒的神色:“七大花魁中山鸠刚刚成名,她比虎妃年轻!”
这话倒不错——在以美貌一决胜负的战场上,人脉和名头固然重要,但年轻的新鲜面孔何尝不是最大的优势呢?
阿鸾还不甘心,正想反唇相讥,突然苦笑起来:虎妃是清晓捧的,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何苦为了她和三郎置气。
没想到这时对方却开了话匣子:“山鸠外号‘一斛珠’,她的身价当然没那么夸张。但是有这么件事儿——一个采珠好把式存整年的钱就是为了见她一面。五年前一年采珠所得能与她相处六个时辰,四年前却只有三个时辰,三年前还不到一个时辰,鸨儿就在一边说风凉话了。所以那人叹息说,如今想见已是花魁的她,怕是只能变成游魂才行。”
原来是采珠人呐……阿鸾不由得想到了船舱箱子里价值连城的珍珠。于是他宽慰三郎道:“别说得那么惨!凭三郎大哥的家当,别说和山鸠见面,给她赎身都绰绰有余!”
“家当?”三郎摇桨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话音骤然降到冰点,“你……看见了什么!”
“没,没!我什么也没看见!”阿鸾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否认。可是这一瞬间,三郎突然爽朗的微笑起来:“看见了也无所谓,只是请不要误会——因为那不是我的东西。”
原以为三郎是个老实人,没想到完全不能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箱子里的宝贝既然是别人的,怎么会在他船上呢?还有那不知所谓的红嫁衣又是什么意思?代管的,托运的,偷的……还是抢的?来路实在可疑啊……
惶惑中,阿鸾不自觉地摸向后脑勺,突然发现背在身后的包袱皮不翼而飞。难道是刚刚被水冲走了?自己多管闲事,居然耽误了正经活儿!少年顿时焦急起来:“我的账本丢了!三郎大哥,麻烦你快点让我下船,我得去找回来!”
“不行。”三郎冷淡的语调中掠过一丝不自然的迟疑,但却拒绝得相当干脆。
“我还得去踯躅桥收账呢!”
“踯躅桥……巧得很,我也去那里。”
“的确是顺路没错啦,可是我的账本丢了,没了凭据别人也不认啊!”阿鸾一时着慌,差点就想踩着旁边的船跳上邻近的码头了,就在这一刻,铁箍似的五指倏地圈住他手臂。三郎牢牢揪住少年不让他动弹,随即缓缓抬起低垂的头颅。
这一刻,大型犬似的憨厚可靠的感觉消失了,三郎的眉宇间荡漾着一丝黯郁青气,眼中燃起咄咄逼人的暗火:“不行,在找到那个人之前,我不能放你走……”
他到底在找谁啊,和我有什么关系?挣脱不了束缚的阿鸾张皇四顾,满河彩船的软红嫩翠荡漾过眼前,青石护堤继之而来,岸上空无一人,寂寂垂柳笼在燠热的夏日烟雨里,连蝉蜩都没有了鸣叫的力气。陆上的冷落和水里的拥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但奇怪的是无论哪里都看不见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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