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第146章


“改了相当多?”
“几乎没什么剩下。”
“导演还是制片人?”凌青原问。
“都差不多了。”孔节毫无情绪波动地应道。嘲讽地笑了一声说:“我都快要习得性无助了。”
凌青原问他这话该怎么做何解,孔节解释道:“就是不断地挣扎,从来没有得到过积极反馈,不断努力,只有一次次的失望。”
一个片段结束,凌青原看着场边叽里呱啦乱叫的马河海,满脑肥肠地骂着演员却完全牛头不对马嘴。他明白孔节应该是和马导斗争过很多次,想要坚持自己的剧本不被修改,结果都被他压在了五指山下。
“不只是这一回。从一开始我生的几个孩子,好像刚出世,就被人拐走了。”孔节惨淡道:“而这次,只是被卖到窑…子里,更加惨不忍睹罢了。”
凌青原皱眉,觉得他状态不对劲。他听见孔节骂马河海完全把原剧本给架空了,只提取里面有口味的环节,凑成肉…片。
他声音说得不小。凌青原能够理解,作品被人恶意篡改的绝望。他不确定马河海能不能听见,或者说两人关系已经恶劣到破罐子破摔,当面打脸的地步。另一边的马河海,似乎变本加厉颐指气使地命令演员,该如何演,怎样这般。
孔节干笑一声,他眼镜后面的脸白无颜色,形同抽走了全部血液与希望的骷髅:“哼,这样对我的……剧本,早晚我别怪我冲动用事。”
“孔节?”
“连骨肉都没了,还要皮囊干嘛。他若买椟还珠,我也只好玉石俱焚。你说是不是,鹤白。”
“孔节,实在不行,转签改投吧。”凌青原意识到孔节的症结所在,他是憎恶自己的剧本屡次三番地为别人做嫁衣,一次次被篡改得面目全非。
“宏新买断了我五年的剧作权。算了鹤白,想摆脱,总有办法的。”孔节深出一口气,转头看着旁边面有忧色的青年,扯着皮肉笑了笑:“亏你这么担心我,我还得叫你帮我个忙。”
凌青原问他是什么。
“把《定制男友》借我用一用。”孔节说,听闻对方回答这戏本来就是他的剧本,谈何借用,孔节轻拍了程鹤白的肩膀,一掌五指像是空橡皮管似的绵软无力:“你是主演啊,当然得征求你的同意了。然后还得提前说声抱歉。”
凌青原想他可能要改剧本或者其他,点头答应了。劝他这精神状态还是不要留在片场了,最好回去休息调整一下。孔节却说,一闭眼想着都是被切成丁切成块,扔进绞肉机里的剧本,还不如在这里亲眼看着,安心。
一辆奢华至极的轿车驶离高墙,瞬间提速,恨不得全速行驶以尽快摆脱污秽不堪、圈养着大批渣滓败类的铁牢笼。不,应该说这两轿车和它的主人出现在这里,本身才是真正让人不解。
宽松的真皮后座有两人,短裙装年轻女人刻意捞起从肩上滑落的长发揽过耳后,侧头挑逗地望着旁边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随体格偏瘦却英朗挺俊,最让人无法招架的是他沉默不语时眉间带出的冷厉,好像把一骨子的任性化成了刀锋。女人心里亮堂,知人不在年岁,而在他常年于商业贵胄间辗转悠游,历练出来的尖锐和放纵。
他当然可以肆意妄为,可以刻薄寡恩,可以出言犀利,因为他有这样的条件。
这个男人,与之前她那个柔韧朴厚却锋芒内敛不改桀骜的年轻男人孰有魅力。女人时常会情不自禁地比较。容貌上不落分毫,各有千秋。握住这两个男人,是手持不同的刀,要么被利刃所伤,要么被无形的刃气所伤。
“您这么坚定地想找到他‘虚伪’的证据?”
凌道远知道苏沁馨一直在打量自己,依旧如雕塑般埋头在合页文件夹里。他用笔在档案似的纸页上轻轻勾勒,高光圈出了“陆有深”,备注一个记录在白纸黑字上的日期:二零一五年六月十九号。
街头的混混,监狱里的流氓。在井字格里被关了快一年,满身不败类味儿。凌道远作呕地把那个丑陋的囚犯从脑海里挥去,只是想着这一趟来得值……不,该说他想到得太晚了,早知这般,早该如此。
苏沁馨没有随凌道远一并去探监,这位公子哥到底在调查什么,她吃不准,不过好像都围绕着她之前的“男朋友”。当然,其实他们完全没有男女关系,除了拉了几次手,寡淡得比水还干净。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问过我很多次了,多到我都要以为你也爱上他了。”苏沁馨假装吃醋,酸溜溜地说,话音未落就被旁边的公子哥刺了一眼,立刻把娇嗔收起来。
“他是个很漂亮的男人,我指的不是长相,而是他做事。待人接物挑不出毛病,任打任挨也不还口,装相得精妙绝伦,讨巧可人自命清高,或者如您所说可以称之为‘虚伪’。您不说,尚扬那家伙不说,我真不相信他竟然能被男人上。”苏沁馨微妙地扬起尾音,长长匀了一口气。
“若说他跟我在一起该是为了隐藏和谭岳的真实关系。可他真会演戏,我真没看出来,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苏沁馨冷笑着补了一嘴:“够禁欲的。”
禁欲。凌道远听了苏沁馨的话,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又迅速往前翻了好几页,在另一张老简历上,写着一个人有限的生卒。这个人只活了三十六岁,无婚无娶,无亲无子,留下取向有异的话柄。
凌道远沉思,自问自答缓缓道:“程……鹤白他不喜欢女人吗。对女人一点都没感觉吗。你那么风骚,他能不知道吗。”
凌道远这话其实很伤人,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魅力挑逗全然无知。苏沁馨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魅力不够,她轻哼一声冷冷道:“是他无感,他有缺陷。跟谭岳一样俩基佬,好男人都白瞎了。”
凌道远让座驾拐到宏新艺校,不过没进门而是远远地停了。车停稳,他对苏沁馨说:“把程鹤白的妹妹找来,用最自然的最无懈可击的理由。你可以说想前男友了,想复合或者想和他妹妹说说私房话。”
“你是演员,怎么做该不用我教吧。”
苏沁馨虽有疑虑,不过凌公子的要求她向来照单全收。她走进艺校,向演艺班的生活老师打听了一下,知道那姑娘原来在寝室,准备三天后的文化课考试。
生活老师见是苏沁馨,宏新的名艺人,又知道程鹭白是程鹤白的妹妹,当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好心告诉她,鹭白在备考,人生大事不要打扰她太久。
“备考也不能太辛苦嘛。偶尔调剂一下也是需要的。”苏沁馨说,想和程鹭白听听哥哥的故事,说说女生的私房话,请她一起出去吃个冰淇淋,放松放松。
程鹭白打开门看见苏沁馨一愣。因为哥哥工作的缘故,这个姑娘现在连谭岳都能直接电话联系,对艺人早没了新鲜感。何况这个女人曾经甩过她的哥哥,不管她在电视剧、媒体里多么大红大紫,程鹭白还是有膈应。这段时间见了不少圈里的风雨,程鹭白再眼拙,也晓得她哥和谭岳闹出身体交易恶劣风波的时候,她主动分手傍上二代并曾在媒体上说黑话。
“什么……事。”程鹭白思量,这女人跟她哥哥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跟谭岳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的最大值。她警惕地站在门后,完全没有请人进屋的意图。
苏沁馨擅长逢场作戏。她看见程鹭白不热心,立刻在脑内排查这个年龄段的姑娘可能的突破口:她理应对明星降低戒备,只要温柔地套近乎就能让她和自己走。
“鹭白,我是沁馨。你哥哥的女朋友,这么长时间忙得都没来及见妹妹,今天特地来和你打招呼,说会儿话。走,我请你出去放松放松,换换心情。”
“你们不是分了吗。”程鹭白熬到苏沁馨把话说完,小脸蛋板着相当不热心。尤其这个女人还有脸说她是哥的女友,程鹭白心眼提起来了。
“网媒上瞎传的,怎么可能当真。鹭白,我真的想和你哥哥在一起……可能,我和他有一些些误会。”苏沁馨如同见到亲妹妹一样地贴心叫着程鹭白的名字,语气里透着姐俩好的亲昵。
苏沁馨像个失恋又渴望复合的女人,央求程鹭白帮帮她,女人间说说私房话,聊聊她们都爱的人。
苏沁馨演得太真,外加又是公众人物容易让人放松和轻信,她刷了好几回亲密度,乞求姿态放得特别低就差声泪俱下,程鹭白心里也打鼓。这姑娘虽然坚信她哥与她无感情,但这女人痴缠怨怼的模样,又好似有那么回事。程鹭白张了张嘴,脑袋里突然飘过谭岳的圣律——谭岳要她凡遇到关于哥哥的事儿都不要急着决定。
一个字儿,缓。问过她哥,或者问过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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