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第162章


对情况进行了估量并考虑过产生错误的可能性之后,他(布卢姆)得出过什么样的合乎逻辑的结论呢?
那既不是天树、天洞,也不是天兽、天人。那是个乌托邦,那里不存在自己知到未知的既知之路。那是无限的。假定各个天体有可能并存,那么也能把它看作是有限的。天体的数目是一个还是一个以上都无所谓,体积相同或不同也无所谓。那是一团能活动的幻觉形态,是在空间里已固定下来的东西,借着空气又重新活动起来。它是过去,未来的观察者们作为现在实际存在之前,它或许已不再作为现在而存在了。
关于这一光景的美的价值,他更加深信不疑了吗?
毫无疑问。因为有这样一些先例:诗人们往往在狂热的恋慕导致的谵妄状态下,要么就是在失恋的屈辱中,向热情而持好感的诸星座或围着地球转的冷漠的卫星呼吁。
那么他曾否把占星术对地上灾害的影响这一理论当作信条接受下来了呢?
据他看来,对这一点提出论证和反证的可能性是一样大的。月面图中所使用的梦沼、雨海、湿海、丰富海等学术用语既可以归之于直观的产物,也可以归之于谬误的类推。
他认为月亮和妇女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近似之处?
她历史悠久:地球上连绵不断的世世代代存在之前她就存在,并将继续存在下去。她在夜间的优势。她作为卫星的依存性。她反射光的性能;起落盈亏,运行有常,恒久不变。她的容貌注定永不改变。她对不明确的讯问,都给以暧昧的答复。她能够支配潮汐涨落。她具有使人迷恋,心碎,赋予美,逼人发疯'184' ,煽动并助长人们为非作歹的种种本事。她的表情那么安详而秘不可测。她孑然一身,居高临下,毫不留情,光彩夺目,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挨近。她预示着暴风雨或天朗气清。她焕发出的光芒,她那一举一动与存在都给人以刺激。她的喷火口,她那枯竭的海,她的沉默,在在都发出警告。看得见时,她是何等光辉灿烂,看不见时,她又是何等富于魅力。
哪一样看得见的明亮标志映入了布卢姆的眼帘,他又提醒斯蒂芬去注视了呢?
在他(布卢姆)家的二楼(后身),点起了一盏煤油灯,一个倾斜的人影投到卷式百叶帘上;那是在安吉尔街十六号开业的百叶窗、帘杆、卷式帘制造商弗兰克·奥哈拉供应的。
关于由看得见的明亮标志(一盏灯)所映照出来的那位看不见的富于魅力的人儿,也就是说,他的妻子玛莉恩(摩莉)·布卢姆之谜,他是怎样阐明的呢?
直接间接口头暗示或明确地表达。用那抑制着的挚爱和赞美之情。加以描绘。结结巴巴地。凭着暗示。
接着,两个人都沉默下去了吗?
沉默下去了。他们相互用自己肉身的镜子照着伙伴的脸。彼此在镜中照见的是对方的,而不是自己的脸。
他们一直毫无动静吗?
经斯蒂芬提议,并在布卢姆的鼓动下,先由斯蒂芬带头,布卢姆紧接着,双双在幽暗中各撤了一泡尿。他们肩并肩,彼此用手圈着自己的排尿器官,以便挡住对方的视线。随后由布卢姆带头,斯蒂芬紧接着,双双抬头抑望起那明亮的和半明亮的投影。
相似吗?
他们二人那起初有先有后,继而同时撤出去的尿的轨道并不相似。布卢姆的较长,滋得没那么冲,形状有点像那分叉的倒数第二个字母'185' ,却又有所不同。敢情,他念高中最后一年(一八八0) 的时候,曾有本事对抗全校二百十名学生拧成的那股力量,尿撒得比谁都高。斯蒂芬的尿滋得更冲,咝咝响得更欢势。由于头天最后几个钟头他喝了利尿物,膀胱持续地受到压迫。
对方那个看不见却听得见的附属器官,使两个人各自联想到了什么不同的问题?
布卢姆:过敏性、勃起、变硬挺直、松弛、大小、卫生、阴毛等等问题。斯蒂芬:受割礼的耶稣作为圣职者是否毫无缺陷的问题(一月一日乃是圣日,应该望弥撒,不得从事不必要的世俗劳动)'186' 。还有如何对待保存在卡尔卡塔的神圣罗马天主教使徒教会的肉体结婚戒指——神圣的包皮问题。应仅仅向它致以对圣母的最高崇敬呢,抑或该把它作为毛发、脚趾甲那样从神体上割下来的赘生物,对它致以第四级最高膜拜'187' ?
他们两人同时观测到了什么样的天象?
一颗星星从天顶上天琴座“织女一”越过后发星座'188' 的星群,明显地以高速度朝着黄道十二宫的狮子宫'189' 直冲过去。
向心的滞留者是怎样为离心的出发者提供出口的?
他将生锈粗涩的男性型钥匙轴捅进反复无常的女性型锁孔里,把劲头使在钥匙环上,自右至左地转动钥匙的齿凹,将锁簧送回到锁环里,痉挛般地把那扇铰链都掉了的旧门朝里面拽过来,露出可以任意出进的门口。
临分手时,他们是怎样彼此道别的?
他们直直地站在同一道门坎的两侧,告别时两只胳膊的曲线在某一点上随便相碰,形成小于二直角之和这样一个角度。
伴随着他们那相接触的手的结合,他们(各自)那离心的和向心的手的分离,传来了什么响声?
圣乔治教堂那组钟鸣报起深夜的时辰,响彻着谐和的音调。
他们各自都听到了钟声,分别有什么样的回音?
斯蒂芬听见的是:
饰以百合的光明的司铎群来伴尔,
极乐圣童贞之群高唱赞歌来迎尔' 190'。
布卢姆听见的是:
叮当!叮当!
叮当!叮当'191'!
。。
第十七章 3

那一天随着钟声的呼唤跟布卢姆结伴从南边的沙丘前往北边的葛拉斯涅文的一行人,而今都在何处?
马丁·坎宁翰(在床上),杰克·鲍尔(在床上),西蒙·迪达勒斯(在床上),内德·兰伯特(在床上),汤姆·克南(在床上),乔·海因斯(在床上),约翰·亨利·门顿(在床上),伯纳德·利里根' 192' (在床上),帕齐·迪格纳穆(在床上),帕狄·迪格纳穆(在墓中)。
只剩下布卢姆一个人之后,他听到了什么?
沿着上天所生的大地退去的脚步声发出来的双重回荡,以及犹大人所奏的竖琴在余音缭绕的小径上引起的双重反响'193'。
只剩下布卢姆一个人了,他有什么感觉?
星际空间的寒冷,冰点以下几千度或华氏、摄氏或列氏的绝对零度'194' ,即将迎来黎明的最早兆头。
音调谐和的钟声、手的感触、脚步声和孤独寒冷使他联想起了什么?
在各种情况下,在不同的地方如今已经故去的伙伴们:珀西·阿普约翰(阵亡,在莫德尔河'195' )、菲利普·吉利根'196' (肺结核,殁于杰维斯街医院),马修·f。 凯恩'197'(不慎淹死在都柏林港湾),菲利普·莫依塞尔'198' (脓血症,死在海蒂斯勃利街),迈克尔·哈特'199'(肺结核,殁于仁慈圣母医院),帕特里克·迪格纳穆(脑溢血,殁于沙丘)。
是何种现象的何种前景促使他留在原地?
最后三颗星的消失,曙光四射,一轮新的盘状太阳喷薄欲出'200' 。
以前他可曾目击过这样的现象?
一八八七年,有一次在基玛吉'210' 的卢克·多伊尔家玩猜哑剧字谜,时间拖得很长。这之后,他坐在一堵墙上,注视着东方——米兹拉赤'202' ,耐心地等待黎明景象的出现。
他想起最初的种种现象了吗?
空气越发充满了勃勃生机:远处,公鸡在报晓,各座教堂的敲钟声,鸟类的音乐,早起的行人那孤零零的脚步声,看不见的光体所射出的看得见的光,复活了的太阳那低低地崭露在地平线上的、依稀可辨的最初一抹金晖。
他在那儿滞留下去了吗?
在强烈灵感的触发下,他折了回去,再一次跨过园子,返回门道,重新关上门。一声短叹,他再度拿起烛台,又一次登上楼梯,重新朝那挨着一楼门厅的屋子踱过去,走回原来的地方。
是什么乍然拦住了他正往里走的脚步呢?
他的天灵盖右颞叶碰着了坚硬的木材犄角,在微乎其微却能有所察觉的几分之一秒后,产生了疼痛感。这是一刹那之前传达因而觉察到的结果。
描述一下在室内陈设方面所做的变更。
一把深紫红色长毛绒面沙发从门对面被搬到炉边那面卷得紧紧的英国国旗近旁(这是他曾多次打算要做的变动)。那张嵌有篮白棋盘格子花纹的马略尔卡 '203'瓷面桌子,被安放在深紫红色长毛绒面沙发腾出后的空处。胡桃木餐具柜(是它那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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