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第87章


事情是这样的:上午,伊赫梅涅夫见到了曾为他的官司奔走斡旋的官员。这官员告诉他,他见到了公爵,公爵虽然把伊赫梅涅夫卡村给自己留下了,但是“由于某种家庭状况”决定给老人一些补偿,赠给他一万卢布、离开那官员后,老人就直接跑来找我,他非常激动;两眼闪着凶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我从屋里叫到楼梯上,坚决要求我立刻去找公爵,让我转告他,他向他提出决斗。我大吃一惊,很长时间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开始劝阻他。但是老人生气极了,一下子背过气去。我急忙跑回房间拿水;但是回来后,伊赫梅涅夫已经不在楼梯上了。
但是他却立即抓起礼帽、拐棍,跑出了家。被拖到门外台阶上,交给了警察,警察又把他送到警察分局。下人把这事禀报了伯爵。当时正在那儿的公爵向那个老色鬼解释道,这就是那个伊赫梅涅夫——那位娜塔利娅。
第二天,我又上他家去找他,但是他不在家;而且接连三天不知跑哪儿去了。
直到第三天我才打听到了一切。他离歼我后就直接去找公爵,公爵不在家,他就给他留了张条;他在留言中写道,公爵给那官员说的话他都知道了,他认为这是对他的最大侮辱,公爵是个卑鄙小人,鉴于这一切,他向他提出决斗,同时警告公爵你想逃脱他的挑战,否则的话,他将身败名裂。
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告诉我,他回到家后心情非常激动,而且神不守舍,甚至病倒了。对她倒很温柔,但是对她唠唠叨叨的问题待答不理,看得出来,他在焦急地等待什么。第二天上午有人经市邮局寄来了一封信;他看完信后大叫一声,抱住自己的脑袋。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都吓呆了。但是他却立即抓起礼帽、拐棍,跑出了家。
这信是公爵寄来的。他冷冷冰冰地、简短地,但又礼貌周全地告知伊赫梅涅夫,他跟那位官员说的话,无须向任何人作任何解释。虽然他很可怜伊赫梅涅夫输掉了这场官司,但是尽管他非常可怜他,也无法找到正当的理由来说明,一个人官司打输了就有权出于报复向自己的对手提出决斗。至于威胁他将“身败名裂”,公爵请伊赫梅涅夫尽管放心,因为他决不会因此而身败名裂,也不可能身败名裂;他又告诉他,他的信将立刻交给有关方面,警察局接到报案后一定会采取必要的措施来维持秩序和治安的。
伊赫梅涅夫拿着这封信立刻跑去找公爵,公爵又不在家;但是他老人家从下人那儿打听到,公爵大概在n伯爵处。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就上了伯爵家。他已经要上楼了,可是伯爵家的门房却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老爷子怒不可遏,抡起拐杖狠狠地抽了他一下。他立刻被抓起来了,被拖到门外台阶上,交给了警察,警察又把他送到警察分局。下人把这事禀报了伯爵。当时正在那儿的公爵向那个老色鬼解释道,这就是那个伊赫梅涅夫——那位娜塔利娅·尼古拉耶芙娜的父亲(公爵曾不止一次地在这些事上帮过伯爵的忙),于是那位身居要津的老头会心地笑了,并转怒为喜,恩开格外,吩咐下人把伊赫海涅夫放了,让他爱上哪上哪;但是直到第三天警察局才把他放出来,而且(大概是遵照公爵的指示)还告诉老人,这是公爵亲自替他求情,让伯爵对他恩开格外的。
老爷子回到家后像疯子似的扑到床上,整整一小时躺着不动;最后他抬起了身子,庄重地宣布,他要永生永世诅咒自己的女儿,使她永远得不到父母的祝福,这使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大惊失色。
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吓坏了,但是必须先给老爷子治病,她似乎神不守舍地伺候了他一整夜,把醋敷在他的太阳穴上,并且覆上冰块。他发高烧,说胡话。我离开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了。但是第二天早晨伊赫梅涅夫就下了床,并且当天就跑来找我,以便彻底讲定由他们来收养内莉,但是内莉跟他吵翻的情况我已经说了;内莉对他的指责使他异常震惊。回到家后,他又卧病在床。这一切都发生在耶稣受难的星期五①,那天卡佳和娜塔莎约定见面,也就是在阿廖沙与卡佳离开彼得堡的前一天。这次会面,我也在杨:它发生在一大早,老人家还没来看我之前,也在内莉第一次出逃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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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说;网/
等他们要离开莫斯科的时候,你再回莫斯科陪她们去。
还在会面前一小时,阿廖沙就赶来通知娜塔莎。当卡佳的马车刚好停在我们大门口的那一刹那,我也正好赶到。陪同卡佳前来的是那个法国老太太,经过一再恳求和犹豫不定之后,她总算同意了,答应陪她前来,甚至让她一个人上楼去见娜塔莎,但是有个条件,就是必须由阿廖沙陪同;她自己则坐在马车里等他们出来。卡佳把我叫到跟前,她坐在马车里请我把阿廖沙给她叫下来。我上楼后发现娜塔莎在哭;阿廖沙和她——两人都在哭。她听到卡佳已经来了,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擦干了眼泪,激动地面对房门站着。那天早晨她穿着白衣白裙,一身洁白。深褐色的头发梳得很光洁,脑后紧紧地挽了个譬。我很喜欢这发型。娜塔莎看到我留下来陪她,就请我也一起出去迎接客人。
“直到今天,我都没机会来看望娜塔莎,”卡佳上楼时对我说道,“像特务似的老盯着我,真可怕!我花了整整两星期来说服阿尔贝特太太②,她总算同意了。可是您,伊万·彼得罗维奇,您一次也没来看过我!我也没法给您写信,再说我也不想写,因为写信什么也说不清楚。可
①指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受苦受难的那一天,即大斋期最后一周(受难周)的星期五。
②原文是法文。
是我多么需要见到您啊……我的上帝,我的心跳得多厉害啊……”
“楼梯陡,”我答道。
于是卡佳便迅速向她走过去,抓住她的两只胳膊,用自己的两片松软的嘴唇紧紧贴到她的嘴唇上?
“可不是吗……楼梯也……我说,您认为娜塔莎不会生我的气吗?”
“不会的,凭什么呢?”
“可不是吗……当然,凭什么呢;我马上会自己看到的;还问什么呢?……"
我挽着她的胳膊。她的脸甚至都发白了,好像很害怕似的。走到最后那个拐弯处,她停下来,喘了口气,但是看了我一眼之后,又坚决地向楼上爬去。
”卡佳急忙含泪说道,也为了安慰阿摩沙。卡佳,”娜塔莎回答。”她说。送送我。
她在房门口又停了下来,对我悄声道:“我干脆进去对她说,我信得过她,所以才毫无顾忌地来看她……不过又何必说这些呢;要知道,我坚信娜塔莎是一个十分高尚的人。不是吗?”
她跟犯了什么过错似的,怯怯地走了过去,定睛看了一眼娜塔莎,娜塔莎也立刻向她粲然一笑。于是卡佳便迅速向她走过去,抓住她的两只胳膊,用自己的两片松软的嘴唇紧紧贴到她的嘴唇上。接着,她还一句话也没对娜塔莎说,便严肃甚至严厉地向阿廖沙转过脸去,请他出去半小时,让我们仨单独谈谈。
“你别生气,阿廖沙,”她又补充道,“因为我有许多话要跟娜塔莎说,说一些非常重要和严肃的事,这话你以不听为好。听话,你走吧。伊万·彼得罗维奇,请您留下。您应当听到我们的全部谈话。”
“咱们坐下谈,”阿廖沙走后,她对娜塔莎说,“我就这样,坐在您对面。我想首先好好看看您。”
她坐在娜塔莎的几乎正对面,仔细地看着她,看了片刻。娜塔莎见状,也情不自禁地报以一笑。
“我已经看过您的照片了;”卡佳道,“阿廖沙给我看的。”
“怎么样,我同照片上像吗?”
“您本人更美,”卡佳果断而又严肃地答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本人更美。”
“真的?而我看您都看出神了。您多漂亮啊!”
那时候你俩就该结婚了,”卡佳急忙含泪说道,也为了安慰阿摩沙。这样咱俩分手就完完全全只有一个月了。
“哪能呢!我哪漂亮呀!……我的小鸽子!”她加了一句,用一只发抖的手拿起了娜塔莎的手,两人又相对默然,互相打量着。“是这么回事,我的天使,”卡佳打破了沉默,“我们只能在一块儿待半小时;连这样,阿尔贝特太太①也才勉强同意,可咱俩有许多话要说……我想……我要……我就干脆问您吧:您很爱阿廖沙吗?”
“是的,很爱。”
“既然这样……既然您很爱阿廖沙……那……您就应当也关心他的幸福……”她怯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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